《魂嫁》第666章


欧阳泽明赞同地颔首,又感叹道:“魂族且不说了,伴兽族有御兽之能,原本以为这雪族只是有圣莲子这等世间奇珍,没想到还有百里听音这样的本事。即便心法练到十层巅峰,也没人能有这般厉害!”
“别说十层巅峰,便是突破十层,到了顾剑尊那个境界也不可能。”沈霓裳笑了笑,接口道,“天道生人,各有所长所持,方能平衡。”
“雪族这本事,若是做斥候,那还真是防不胜防,就在咱们桃花坞,这本事也是极用得着的。”欧阳泽明摸着下颌,思维发散开来,“还有赛戈朗的本事,机关术可用于防卫,我瞧他给你做的那套暗器也端是厉害——这老赛藏得深,估计还有别的厉害本事没肯露出来。”
沈霓裳余光扫他一眼,笑笑没有搭话。
“妹子,你不生长生的气了?”欧阳泽明忽地挨近低问。
沈霓裳怔了下,垂下目光。
欧阳泽明看着她,清丽白皙的侧颜上神情淡淡,却看不出多少情绪。
“眼下这般,日后也是不可知生气不生气已经不重要了。”沈霓裳凝视正前方跳跃的火光,眸光沉静幽幽,语气似淡然,“我看不清脚下的路,只能迈出一步后才知道第二步如何落脚。”
“妹子,你在怕什么?”欧阳泽明侧首定定相望,有些迟疑有些不明,“你向来胆大,如今情形虽不妙,可身边有这么多人帮你,你在担心什么?”
沈霓裳心中一跳,下一刻垂下眼眸,淡淡而笑:“你呢?你从来就没担心过?”
最后一句,沈霓裳转首看着欧阳泽明,问得若有深意。
欧阳泽明先是一愣,但很快从沈霓裳的眸光中看出她真正的问意。
沈霓裳早就猜出他的身份,在冰崖下他也亲口承认过。
沈霓裳这问的是,他对自个儿的身份可有过担心。
“这个么一开始有过,后来就没了。”欧阳泽明回忆了下,一笑,稍稍挪了下伤腿,略略活动下手脚,语气不以为意,“爹给我试过,我的血验不出来,原先我也想过将——砍掉一根,可一是怕疼,二是它长得齐齐整整地,也没那根像多长出来的,砍掉一根反倒怪异,后来想想还是算了。日子久了,一开头的心慌慢慢就没了。没啥好怕的,人这一辈子除死无大事,只要不连累爹连累桃花坞就成。”
第六百三十一章雪原苍茫(五十三)() 
欧阳泽明的说辞确实潇洒,但同她的情形却没有可比性。
沈霓裳在心中淡淡一笑。
其实在冰崖下那次,沈霓裳差一点就说了,但后来欧阳泽明晕迷过去也就没出口的机会。
而过了那个心境,现在好像又不想说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三个丫鬟端了热水进来,欧阳泽明便回了自个儿的屋子。
木屋中郑瑜的东西都不见了,沈霓裳朝新搭的木屋方向望了下,小翠见得沈霓裳视线便道:“郑姑娘说她在那间屋子睡。”
沈霓裳点头。
三个丫鬟将门窗关好,兑了两大木桶热水让沈霓裳擦澡,好生清洗一番换了衣裳,躺进暖暖的被窝,只觉浑身轻松。
身体很舒适,明明疲惫,阖上双眼却是了无睡意。
三个丫鬟见床上的沈霓裳已经闭上眼,也轻手轻脚收拾一番,打了地铺安静睡下。
木屋外,夜色深沉,北风又开始肆略,不时卷起屋顶的雪“簌簌”落下不休。
除此之外,天地之间,似万籁俱静。
玉春入睡得很快,挨着火塘打的地铺,很是暖和,但也有弊端,靠着火塘这侧的身子睡久了之后便会发热,故而每夜热醒之后,她都会翻身换个姿势继续睡,可这一夜热醒之后,还没等她翻身就先听见床上的动静。
沈霓裳连着翻了个两个身。
三人之中她是伺候沈霓裳最久的一个。
沈霓裳自来睡眠不好,她是知道的。
主仆二人最初放下心防开始融洽那段时日,沈霓裳还没被司夫人记入名下,主仆二人守着那座偏僻寒酸的小院子举步维艰,步步危机之时,她知晓,在那些日子理,沈霓裳几乎没有一夜是安稳整睡的。
但后来,随着危机的解除,沈霓裳的睡眠慢慢开始好起来,虽不说夜夜安枕,但大多时候还是能安睡的。
只有心里又存了事儿,才会整夜不成寐。
床上又传来轻轻翻身的声音。
玉春仅剩的睡意也没了,朝门帘缝隙处张望看了眼,外间墨色沉沉一片,寒风呼啸不止,坠着两块石头的门帘也止不住地不时颤栗摇晃数下。
准确的时辰判断不出,但最少已是子夜过后了。
“小姐。”玉春偏过脑袋低低疑惑地唤了声。
她睡的位置正好挨着床,脑袋也同沈霓裳一个方向,这一偏首正好对上沈霓裳刚刚转过来的眼睛。
语声方落的下一刻,沈霓裳就睁开了眼,火光在白皙般肌肤上涂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红光,愈发显得晶莹剔透似那最上等的美玉,半明半暗的光线中,黑黝黝的杏眸幽若寒潭,眸光若水清澈,玉春几乎能看到其中自个儿的倒影。
这般清醒的眸光,小姐果然根本没睡着过。
“嗯?”见玉春怔怔看着自个儿也不说话,沈霓裳轻轻应了声,露出一丝询问之色。
“小姐,”玉春从怔愣中回神,这一瞬发愣间,她脑海中已经想了许多,低低若迟疑,“小姐可是在担心长生少爷?”
求取圣莲子一事如今虽也没明确进展,但直觉告诉玉春,沈霓裳的失眠应该同此事干系不大。
而除开司夫人,就只有长生少爷了。
她的小姐心有数层,最最里边的那道心门打开过的对象,除了一个司夫人,也只一个牧清了。
玉春是不够聪明,但她是沈霓裳身边最亲近的人,同为女子,还是一个已经懂得了情爱滋味的女子,这一点她却是比小翠二丫两个小丫头看得更清楚。
若说司夫人是完全踏入了那道心门的话,那么长生少爷就算同司夫人不能比,那也是旁的任何一个人也不能比的。
至于说长生少爷究竟进了那道门多少,玉春尚且不能判断,但从此时此刻的情形看,或许比她想的还要多上不少
听清玉春问话的刹那间,沈霓裳的眸光有一息间的颤动,但很快便消失不见,她移开视线不看玉春,将目光投向了火塘方向,落在通红的炭火之上。
沈霓裳没有说话。
玉春秀眉轻蹙起,冒昧问出后,再望着沈霓裳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说话,俏脸上不免几分担心和关切流露。
屋中一时沉寂。
半晌后,沈霓裳的语声轻轻响起:“睡吧。”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轻轻柔柔两字,不知为何却让玉春生出一抹心酸怜惜,她也弄不清这股心酸怜惜从何而来,可就是觉着心里很难受,很酸涩。
小姐应该还是对长生少爷有情的。
对一个人有情却不能道出是何种滋味,她也是体会过的。
小姐的情形自然同她不一样,可她相信,这种不好过的滋味不会有什么不同。
这世上不怕旁人难为自个儿,因为旁人的难为不一定会牵动心绪,不过是麻烦。
是麻烦就能想法子解决。
最怕的,是自个儿难为自个儿。
就好似她,明明那个人对自个儿不屑一顾,可她还是一次一次将自个儿凑上去让人家打脸。
而小姐,照如今看,分明也是想着长生少爷,可却不肯让任何人知晓。
玉春觉着小姐应该比自个儿更难过才对。
因为她喜欢的人并不喜欢她,而小姐和长生少爷却是两情相悦,这般情形下要压制自个儿的心,想必会更痛更难受吧?
玉春愈发心酸起来,咬了下唇,还是没能忍住:“其实那日从崖底救起小姐的不是凌少爷,是长——”
“我知道。”还没等她说完,沈霓裳已经轻声打断,阖上的双眸再度睁开,眸光幽深澄清,若月夜下的一汪静湖,一阵微风过,波纹似有若无。
玉春蓦地一呆!
“我知道。”沈霓裳同她呆滞的视线相接,唇角似牵了牵,只瞬间目光便恢复了静谧,“他一直跟着,比我们还早一步到天柱山,那日地动雪崩,最先下到冰崖的也是他。”
“小姐既然都什么都知道,那,那小姐为何不同长生少爷和好?”玉春嗫嗫说出一句,见沈霓裳没露出生气的神情,胆子便大了几分,后面的话也利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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