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竹密语》第199章


“我真的不明白,这个世界,没有确凿的证据,就可以随便杀人;只是怀疑,就可以将一个人从世间抹去……”
花寻轻垂眼眸,已然猜到她为何这么问。他刚刚在前院陪那些使者饮酒,忽然接到下人禀报,才知道内院发生了什么事,早早结束了宴会之后就匆匆地来到花月轩。他拂开她额前的发丝,低声说道,
“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她是清白的。”
月罂喉咙顿时哽住,苦笑了一下,随后慢慢松开了手。她很想再说些什么,可终是无力。不是他们的错,也不是任何人的错,只是自己始终无法融入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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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罂醒来的时候,头有些昏昏沉沉。也不知昨晚是怎么睡着的,只记得花寻对她说了很多话,可她心思很乱,只是敷衍地应了几声,过了不久就独自睡下。
揉了揉昏涨的头,却懒得起身,怔怔地望着屋顶,脑海中一片空白。她什么也不愿想,身份、地位、名利、财富……没有一样不是束缚住她的东西,而这些耀眼的东西都建立在鲜血与白骨之上。背叛、暗杀、阴谋诡计,她样样领略,真的有些累了……
似乎是听到屋中许久没有声音,外面传来低低的敲门声,伴随着婉儿的询问,
“公主,您醒了吗?”
月罂嗯了一声,依旧仰躺在榻上,手背遮住眼睛,挡住了清晨洒进房间的阳光。
门声轻响,婉儿捧着一套明黄色的衣袍走了进来,身后跟随着几个小丫鬟,端着铜盆以及洗漱工具,后面的几个人还拿着各种各样的饰品。
脚步声虽然轻却有些杂乱,月罂偏头看去,略微一愣,随后就明白了。今日是少皇庆典,她自然要打扮一番,怎么也不能以平日的样子示人。也没多问什么,任由那些小丫鬟侍候洗漱,继而穿上那身精致的衣袍,站在一人来高的铜镜前照了照。
只有女皇以及少皇才可以穿的颜色,明亮而又耀眼,彰显着她身份的尊贵。绣得活灵活现的两条金龙互相盘旋,在七彩祥云间自由腾飞,仿佛活了一样。镜中的少女身材娇小,明眸动人,只是脸上没有半点笑意,甚至还有些漠然。
“公主,这衣裳真好看。”一个为她系着领口纽扣的小丫鬟忍不住发出感叹,红扑扑的小脸满是羡慕之色。
婉儿横了她一眼,那小丫鬟手一哆嗦,差点将扣子扯下来。吓得匆忙系好,随后退到了一旁。
月罂虽然有些心不在焉,可这一系列的小动作却看在眼里,眉头轻轻蹙起。看着镜中的自己也皱起眉头,长吁了口气,幽幽地说道,
“是啊,很好看……”也不知是回答那个小丫鬟,还是说给自己听。她向四周看了看,这些丫鬟有些面生,今日竟然进了内室,而春露她们三个却没了踪影,向婉儿问道,
“春露她们呢?”
“她们已经被安置在前院,今日才过去。”婉儿一边整理着她的衣领,一边轻声回道。
月罂面色不变,淡淡地吩咐道,
“让她们回来。”
婉儿犹豫了一下,似乎是想说什么,可一见月罂冷淡的面庞,终于咽下了那些话,应了一声,走到外面吩咐下人。
她知道整个园子都是经谁之手安排,可这件事她却非插手不可。不是因为她故意要与他作对,而是从心底还存有对她们的一点信任。即便让她们离得远远的,可仍然会有见面的机会;即便身边换了新人,谁又能保证她们都是衷心的?
月罂穿戴整齐地走出院落,向前院而去。今日庆典,她首先要接受各国的庆贺以及百官的朝见,继而接受女皇的授冠仪式。稍晚一些便是盛大的宴会,各国使臣以及王公大臣都会参加。过了今日之后,还要选个黄道吉日去皇陵祭拜祖先。
她身着华丽的金丝长袍,外面披着雪色的披风,厚重的衣料并没有压垮这个单薄瘦弱的少女,反而让她的脊背更加挺直。她选择了来到这个世界,就必然不能轻易离开,既然无法后退或逃避,那就只能迎难而上。
她坚定地走出院落,坐在八人抬的轿子上,向着那个聚集着各国翘楚的前院而去。无论前方等着她的是阴谋还是诡计,是虚假的追捧还是真正的敌视,此时对她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亲自经历这个过程,哪怕到最后魂飞魄散,也不枉来世间一回。
第254章 深刻的印象
第254章深刻的印象
队伍不长,轿子四周跟着的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丫鬟,模样清秀,举止稳重。在外面是一队身穿墨色锦服的侍卫,腰上挂着佩剑,气势不凡。园子里虽然很安全,但场面上的事却是不可少的。
八人抬的轿子很稳,感受不到任何颠簸。四周垂下薄薄的纱帘,微风吹过,慢慢拂开。月罂淡淡地看向远处,无喜无怒,只是心里沉重得厉害。轿子刚抬出内院,前面忽然传来清脆的马蹄声,一袭玄色衣袍的男子策马而来。
马还未到,男子脚尖一点,从马上跃起,踩着轿前几个侍卫的脑袋,飞快地掠到轿梁上。长臂一伸,就把粉色的轻纱扯下。
整个动作只有短短的一瞬,当这些侍卫纷纷抽出刀剑的时候,轿子上的那两人正四目相对,静静凝望。
“是童公子。”不知谁在底下小声说了句,这些人忙把武器收好,四下望着却不敢再往上看,一队人即刻停了下来,鸦雀无声。
淡粉色的薄纱慢慢滑落下来,让两人的视线立刻撞到一起。幽深莫测的纯黑眼眸深处,是浓到无法化开的深情,以及丝丝疲惫。面前的少女静若兰花,姣美的面容薄施脂粉,比寻常时刻更娇媚三分。
童昕视线一点点扫过少女桃花般的面容,修长细腻的脖颈,被金线勾勒的明黄色宫装,纤纤一握的细腰,从宽大袍袖中露出的几根青葱玉指,视线所过之处,无一不透着高贵与秀雅。但他更在意的却是,她完好无损,还好生生地活着……
一瞬间,身体中的力气仿佛全部抽离了一样,他只觉得脚下虚浮无力,疲惫不堪的身子微微一晃,险些摔倒,忙扶住轿顶。又深看了她一眼,薄削的唇轻抿,转身就要离去。
“童昕……”月罂出声阻止,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只是没来由地心里一紧,说不出的憋闷。
童昕背对着她,不发一言,却也没再迈出一步。眼睛看向轿下的众人,可目光却有些游离,心思完全不在他们身上。
月罂刚想询问他怎么回事,忽然看到他腰带上沾了一片嫩黄色的花瓣,明媚的颜色与玄色的布料极其不搭,可那颜色却刺花了她的眼。心里如海水翻卷一般,苦涩、悲凉、迷茫、甚至还有一丝不易觉察的期盼与欢喜。
她捻起那片花瓣,更确定了心中所想。这种花她只在那山崖的崖底见过,由于那里气候温暖,这花漫天遍野地开着,俨然成了一副明艳的海洋。此时,这花瓣站在他的衣衫上,说明了什么?
童昕等了半晌,身后始终是一片静默,他唇角轻动了动,眼里的失望一闪而过,脚尖一点,飞快地跳下轿子。大步流星地穿过竹林,向自己的院落走去。
月罂透过薄如蝉翼的轻纱看去,越走越远的男子一身玄色衣袍,更衬得整个人身材颀长,气质神秘,与平日里那个混小子怎么也无法联系起来。直到那个男子消失在竹林中,她才淡淡地开口道,
“走吧。”
许久以后,这幅画面成了童昕带给她最深的印象,没有嬉笑、没有打闹、没有拌嘴、没有爽朗的笑和懊恼地吼叫,只有那卷着无尽深情与疲惫的双眸。那双狭长墨黑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一向干静利落的男子,衣裳多处磨损,下颌上竟然有了青色胡茬,整个人被一种浓烈的气息笼罩,醇得如同千年的酒。
月罂静静地靠在椅背上,心潮翻卷,难以抚平。有些事总会在不经意间发生,如一粒饱满健康的种子,在心田里破土、发芽,长出细嫩的枝叶,最后开花结果,完成了整个生命的繁衍。
云仙居是外院最大的正殿,可容纳几百人。此时四周或站或坐着各国翘楚,皇帝、太子、朝中大臣,无一不是身着华贵锦服,举止高贵,雍容典雅。他们一齐将视线落在殿中央的少女身上,目光变幻莫测,有的欣喜、有的玩味、有的怨恨、有的漠不关心。
月罂并未看两旁,目光直接看向殿上所坐之人,镶有温润宝石的皇冠,明黄色的绣龙锦服,宽宽的玉带,气色明媚动人,明明年过四十,可却保养得极好,仿若三十岁左右。
南宫熙兰看着不远处站立的少女,淡淡一笑,取过一旁侍女捧上的皇冠,一步步走下高台,来到月罂面前。
月罂忙双膝跪倒,头微微垂下,脊背却挺得笔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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