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有所思》第184章


只接过她手中装画的匣子,打开了查看。
那位计大当家的得罪不得,交给他的图若是出了差错,不仅他落不得好,怕是甄珠也会被牵累,自然容不得一丝马虎。
只是他这一查看,登时又心绪翻滚起来。
一共十幅图,有八幅分别选了春夏秋冬四时不同景物做背景,另两幅是室内,只从屋内摆设看一幅是冬一幅是夏,外景的八幅,地点亦幅幅不同,有秋千上、游船中、亭台里、花丛中只看这设计,便知画师用了心思。景物的用色既与时令相合,又在整体上统一,景物中的花木枝叶、亭台楼阁,描摹地远近分明,让人如临画境。
然背景再怎么用心描绘,最让人移不开眼的,依然是背景中的人。
方朝清只草草扫过,那一幅幅姿态各异的男女交缠景象便在脑中挥之不去,那与一般春宫图截然不同的画法,使得画上男女栩栩如生,乍一看便仿佛真人,叫人又震撼,又移不开眼睛。
方朝清匆匆扫过一遍过,只觉得面燥耳热,身体里有什么悄悄涌动,他匆忙阖上匣子,再看甄珠,心里便有些异样。
一个女儿家,怎么能画出这样的图?
因为开铺子,他看过的这种图不知凡几,却从没见过哪个画师如她这般大胆,画出的画叫人看了就有些受不住。更重要的是,那一个个教人如临其境的场景和姿势,断然不是没经历过的人能画出来的,甚至是经历少的,怕是都想不出她那么多花样儿来。
他神色难辨地看着她依旧是姑娘样式的头发。
虽然她皮子嫩,但也看得出起码二十多岁了,二十多岁却依旧做着姑娘打扮,又能画出这样的图,似乎只有两个可能。
一是虽未出嫁,却行为不检,与男子私通,尝过鱼水之欢。
二来似乎便只有从良的窑姐儿这一个解释了。
方朝清也见过窑姐儿,却觉得她跟那些涂脂抹粉撒娇卖俏的女子并不一样,甚至还觉得她的眼神颇清正。然而她又决然不同于普通良家女子,良家女子可不像她这般肆意。
比窑姐儿端庄清正,却又比良家女子妖冶风流。
方朝清脑子里乱糟糟地想了一通,也没想清她到底什么来历,总之不会是什么普通良家姑娘便是了。
而不管她是什么人,都不是他该沾惹的。
第156章 汇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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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话一出;围观众人顿时附和的附和;叹息的叹息。
方才那神仙公子一样的人物,仿佛瞬间跌落凡间;成了人人皆可践踏的泥。
却还有人不服:“他拿妻子嫁妆做生意;这种事你都知道了?莫不是钻了人家床底?”
“啐!这点子事儿还用得着钻床底?这可是方家下人亲口说的,不信你打听打听;上林坊方宅左近的人家;谁不知道方宅当家主事的是个吃软饭的?他家下人都瞧不起他;那看门的崔妈妈整日跟人说她家小姐嫁亏了呢!”
这话说罢,立即便有几人附和。
“对对;我也听方家下人说过;说那方老板当初是一穷二白地被赶出宗族的!”
几人都作证,事实似乎已经不容辩驳,那仿若神仙公子的人,竟然真是个吃妻子软饭的小白脸。
方才还嫉妒他得女人青眼的男人顿时高兴了;方才将他当做如意佳婿的女孩子们气恼了,便是花船上的妖娆伶伎们;一听是个花钱还要问老婆要的主儿,也觉着方才的手帕香囊都白扔了。
唯有那最初开口求一宿之欢,名唤莺哥儿的姑娘,还痴痴望着方朝清早已走远的方向;伙伴打趣她;她浑不在意;“我只中意他长得俊,有没有银钱有没有本事又怎样?”伙伴们便纷纷笑骂她疯魔了,被男色勾了魂,莺哥儿也不以为意。
待到人群全部散去,花船也悠悠地驶向河中心,岸边完全恢复了平静,岸边垂柳下慢吞吞走出两个人影。
差不多的个头,一窈窕一瘦长,却是甄珠与阿朗。
甄珠望了眼方朝清离去的方向,眼前浮现的是他温柔地牵起妻子手的模样。
从悦心堂回来,她在床上翻滚了半晌,最后拉着阿朗到洛水岸边吃喝散心,刚从酒楼吃饱喝足地出来,便见酒楼前河岸上,那翩翩公子人如玉,她乍然有些欢喜,还有些怔愣,旋即便听花船上舞女大胆示爱,然后便是花娘争相示爱的壮观场景。
她没有上前,只拉着阿朗站在柳树后面,远远地看着,没成想,没一会儿柳树前面来了个骨瘦伶仃蒙着面纱的女子,然后便近距离地看到那鹣鲽情深郎君多情,仿佛偶像剧一样的场景。
至于后来众人的议论纷纷,更是是让她发现,合作那么久,她却似乎对他一无所知。听着众人说着他如何如何不堪,便是想帮他反驳也无力。
“唉”
对着悠悠流动的洛水,她长长地呼出一声叹息。
“怎么了?”阿朗关心地问她。
甄珠摇摇头:“没什么。”她说道,脸上又恢复了轻松。
仿佛心事全随那一声叹息,被流水尽数带走。
沿着洛水河岸一直走,便能走到方宅。
前面仆人打着灯笼,方朝清牵着崔珍娘的手,路上有不平处便温声提醒她小心,崔珍娘每次都柔柔应了,声音像浸在蜜里一样甜。这一路不算短却也绝不算长,走了约莫一刻钟,夜色中显得愈加凄清的方宅便出现在两人眼前。
方朝清松了崔珍娘的手,看着门微笑:“到家了。”
崔珍娘看着他松开的手,有些失落,心想这路怎么不再长些,最好永远也走不完。
门上同样挂着大红的灯笼,橘黄的灯光倾洒下来,照在方朝清脸上,他唇角含笑,眉眼含春,挺直的鼻梁被灯光勾勒出简洁美好的侧影,愈发显得神清骨秀,状如仙人。崔珍娘抬头看他,一看便呆了。
仿佛又回到方才的河岸,他曜如明珠,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而她远远地看着他,连接近的勇气都没有。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耀眼了,久地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那样远远地看着他。
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清郎,最近可是有什么高兴的事?”
崔珍娘忽然问道。
方朝清愣了下,随即笑道:“果然瞒不过你,的确有件值得高兴的事。”
崔珍娘双眼一亮,便催促他说。
“几个月前,我结识了一位画师”
方朝清便将与甄珠的合作道了出来,只是到底隐瞒了甄珠这位画师是春宫画师,为避免崔珍娘多想,他也下意识地没有提及画师的性别。
“这位画师画技斐然,最难得的是独树一帜,寻常人根本无法模仿,虽然风格迥然,然在我看来,她的画作并不逊于当世几位大家,悦心堂只需帮她打响名气,到时一幅图动辄上百两银子,悦心堂抽四成,卖一幅画便抵得过往日卖一个月的书画。”
“更重要的是,以后她只将画供给悦心堂,如此悦心堂变成了能得到这位画师作品的唯一途径,到时悦心堂所能得到的可不就仅仅只是卖画的抽成银子了。”
方朝清双眸如星,说到最后,眼里都有星光在跳跃。
是的,这才是他最看中的地方。
一幅画,画师再怎么备受追捧,也不过是一幅画,顶多卖个上百两银子,但甄珠的春宫图的用处并不只是用来卖钱。
达官显贵中,喜好收藏春宫的不在少数,许多下官拍上官马屁,甚至都会搜罗绘制精美的春宫图。而等甄珠的春宫图为世人所知,其必然会成为达官显贵间最走俏的货品,但偏偏这货品只在悦心堂有售。
如此一来,悦心堂可以借此攀上的人脉和关系,便远远不是简单的银子所能表述的了。
以往他做过许多次生意,每一次都搞砸,固然有他不善经营、时运不济,甚至小人陷害的缘故,但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却是他根基太浅,尤其在这无亲无故的洛城,没半点依仗,出了事便只能自己硬抗,然而他无根无基,哪里抗得过去,最后自然次次失败。
后来他死了心,不再做生意,只守着一个吃不饱饿不死的悦心堂,渐渐地倒也长进了些,起码把以往做公子哥儿时的清高孤傲磨去不少,知晓了想要做生意,便必须得有权贵依靠,人脉相扶,单打独斗成不了事。
所以,甄珠的春宫图是机缘,更是契机。
一个让他能够重新站起来的契机。
他也不求凭着这春宫图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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