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有所思》第209章


崔晚倒下时,她刚刚把方朝清的脸擦干净,阿圆也终于恢复了平静——起码看上去如此——走了过来。
但他遇到了阻碍。
一只枯瘦的手抓住了他的衣袍下摆。
“带、带我到清郎身边”
崔珍娘趴在地上,费力地仰着头,哀哀地向阿圆乞求。
“求、求你了。”
阿圆脸上露出一个难以形容的表情,荒诞,滑稽,像看着什么人类难以理解的东西,然后,他狞笑一声,抬脚就要踹——然而却又在抬脚的那一刻忽然改了主意。
他抬起手,手里有一把刀,那是刚才愤怒之极时想要去砍崔晚的。
旁边响起了一阵小小的惊呼,以为他要用这把刀砍了崔珍娘。
连崔珍娘自己似乎都这么认为,她的肩膀抖了一抖,然而随即便又仰起脖子,口中还呢喃着,“求你”
阿圆手起,刀落。
却没有砍下崔珍娘的头颅,而是将被她抓住的那一截衣衫下摆截断。
崔珍娘原本紧抓着衣衫支撑身体,这样陡然落空,便猝不及防地狠狠趴在地上。
额头磕出了血,灰尘糊了满脸。
本就狼狈至极的脸更添了十分狼狈。
阿圆呵呵一笑。
“我原本以为这世上不会有比你的脸更丑的东西了。”
“可现在我才发现,比你的脸更丑的,是你的心。”
“又丑陋,又肮脏,让我看一眼就想吐,踢你我嫌脏了鞋,杀你我嫌脏了手。”
“想跟我哥死在一起?你摸摸你那黑透了、烂透了、流着脓、长着蛆、恶臭熏天的心问问自己——”
“你配吗?”
“你这辈子费尽心思,却既得不到我哥人,更得不到他的心,而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
阿圆忽然狠厉地一笑。
“我会把你干的好事儿说给方家所有的长辈宗亲,族谱上我哥名字的旁边不会再有你的名字。”
“我哥的棺木旁边也不会有你的位置,不仅没有你的位置,我还会把你那恶心的骨头血肉烧成灰,撒地离我哥的坟墓远远地。”
“我会请遍全国有名的和尚道士,我会一生积德行善,只为祈祷他永生永世都不会再遇到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几乎完全没有停顿的一番话,夏日暴雨般劈头盖脸地砸下来,配合着少年狠厉的表情,眼神的悲痛,以及声音里无尽的厌恶,没有人会怀疑少年是不是只是在说狠话。
他绝对会这样做。
恶狠狠地说完这番话,阿圆便大踏步地、躲避什么肮脏恶臭的东西一样地走开,走到被甄珠平放在地上的方朝清跟前后,才又猛然放轻了脚步,仿佛怕惊醒了地上那人的酣梦,方才还狠厉的圆眼猛然又落下泪来,呜呜咽咽,仿佛失去母亲的幼崽。
看着阿圆远去,甚至挡住了方朝清的身体,崔珍娘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不,你不能,你不能这样——”她嘶哑着喉咙嘶吼着,口齿都清晰起来,早已爬不动的身体拼命地颤动着,那双鸡爪似的手不停地在地面上抓挠,却始终无法让她再前进半分。
方朝清就在距离她不到十米远的地方。
却是她怎样都无法跨越的距离。
“甄珠!甄珠!”她忽然大声喊甄珠的名字,每喊一次,后面都跟着极重极重的气音,破了的风箱一样。
“求求你,求求你让我看清郎最后一眼,之前是我不对,我错了,求求你,求求你,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清郎那么喜欢你,你一定会答应我的对吧!”
她小小的双眼亮地吓人,仿佛将生命都一起燃烧的火焰,这双眼死死地盯着甄珠,盯着甄珠擦拭方朝清身体的手。
然而,无论她再怎么嘶吼呼喊,甄珠都没有回应她。
她只是仔细地、温柔地、巨细无遗地为方朝清擦拭整理着。
崔珍娘的声音从耳边飘过,却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她只知道,现在要把方朝清收拾地干干净净。
毕竟,他是那样喜欢干净的一个人哪。
得不到回应,崔珍娘的声音再也压抑不住暴躁和愤怒,以及发自心底的恐惧。
“你滚开!从清郎身边滚开!不要碰他!”
“他是我的!我的!我的!”
任她如何嘶吼,都没有人理会她。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嘶嘶的气音,那双眼仍旧紧紧盯着前方,然而也渐渐失去了光亮,像燃尽了的篝火,枯瘦如鸡爪的手还在徒劳地挥着,却什么都抓不住。
直至连那嘶嘶的气音都彻底消失,四周嘈杂声响起,其中似乎有高琰吩咐人将崔家三人的尸体抬走的声音时,甄珠终于将方朝清身上收拾完毕。
他安详地闭着眼,白净俊秀的脸庞仿佛刚刚睡去,衣衫上的鲜血擦拭不去,像一朵朵艳丽的花,点缀着他过于苍白的皮肤,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让她铭记一生的美丽。
第176章番外 (1)() 
又是一年春暮;桃杏谢了;牡丹正开,不论历经多少风雨;洛城的牡丹总是岁岁鲜妍。
铜驼大街上人烟如织,大多是本地百姓,偶尔也会有外地来的客人,尤其此时正值牡丹花季,外地人便格外多些,比如此时街头这个急了一脑门儿汗的男子。
他在街面上瞅了瞅;似乎在找什么,没找到,便抓住一个路过的年轻人问:“哎哎;小兄弟;请问悦心堂怎么走?”
却似乎不是个来看花儿的。
年轻人上下打量着男子。
三十来岁;白白胖胖,穿戴也不错,一看便不是什么穷苦百姓,但通身也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应该也不是什么高官权贵;再说高官权贵又怎么会一个下人都不带;自个儿跑到大街上问路。
倒像是富贵人家的仆人。
做出这判断;年轻人便有些了然,笑着问道:“悦心堂?是要去买甄大家的画吧?”
男子眼睛一亮,忙不迭点头;“对对对!就是那个有甄大家画作的悦心堂!”
年轻人很是热心:“跟我走吧,正好顺路。”
男子松了一口气,急忙道谢。
两人一边走一边攀谈起来,年轻人猜得不错,这男子是一个五品官儿家里的管事,那五品官原先一直做的是地方官儿,今春刚刚才被调回京城,而到了京城那龙潭虎穴的地方,自然得礼数做足打点好,起码顶头上司得伺候好了。
这五品官便去打听,得知京里许多达官显贵似乎都很推崇一个姓甄的画师,尊称其为甄大家,尤其他那位顶头上司,更是没别的喜好,唯独喜欢甄大家的画。
为了赶上京中潮流,也为着投其所好,五品官便想要买那甄大家的画,送给那顶头上司。
如今五品官已经在赶去京城的路上,半道上遣了这管事拐到洛城来买画,但不巧管事路上遭了些波折,耽搁了两日,时间上便有些赶不及,因而才这般着急。
一边说着,管事还有些小抱怨。
“这甄大家的画也太难买了,回京的文书一下来,我们老爷便托人买了,却到处都买不到,听说那甄画师的画都是从洛城的悦心堂卖出去的,不得已才专程遣了我来洛城。”
年轻人一听,有些得意地扬了扬眉,“这你就不懂了吧?能随便买到的画儿有什么好的?随便能买到的,那是普通画匠画的,甄大家可不是普通画匠,人是大家,大家!别说你们老爷了,京城多少达官显贵为了求一幅画专程派人来我们洛城求购,甚至还有不少亲自来求画的,这样的事儿,这几年我们洛城人都见惯了。”
管事瞪着眼,啧啧称奇:“这甄大家的画儿就那么好?以前也没听过啊,怎地就这么大名气?”
年轻人重重点头:“甄大家的画当然好!可惜你来的不是时候,去年牡丹花会,甄大家捐出一幅丈八的长幅牡丹美人图,放在街上让全城百姓看,我去看了好几回,那花儿,那美人,活灵活现的,跟普通画师的画儿完全不一样!你是不知道,当时去看画的人哟,人太多挤不下,还得排队!左近乡县,甚至京城都有人来,就为了看甄大家的这牡丹美人图。事后那画说是被京城一位大官买下,对了——你这一路走来,可有在洛城看到什么乞丐?”
管事一愣,仔细想想,进了洛城后竟然没见过一个乞丐。
顿时便觉奇怪。
这几年虽说也算太平盛世,但即便是最繁华富裕的京城,也不可能街上没一个乞丐,这洛城是为何故?
好在不等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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