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魂传》第14章

两截船体已经完全开始侧翻，船上的士兵们站不住脚，一个个噼里啪啦地掉入水中。
竹山先生借机突出重围，一把拎起快要滑入江中的江白羽，施展轻功凌空而起，飘然落在了江中一块碎木板上。
“终究还是杀不了他么？”竹山先生望着不远处的指挥船，长长叹了口气。
江白羽杀掉了丹巴，却也身受重伤，此刻他浑身脱力，燥热异常，汗如雨下，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他跌坐在木板上，剧烈喘息着说道：“前辈，别管我，快去杀鞑子大汗……”尚未说完便喷出一口鲜血。
竹山先生这才发现江白羽的伤势极其严重，他看到江白羽身上如同被火烧过一般，脸庞亦是通红，就像正在发高烧，不由惊道：“你中了十方业火印？这下有些麻烦了！”
“我没事，前辈，你快去……”
竹山先生叹息道：“我何尝不想追，可惜良机已过，咱们现在杀不了他了，走吧，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指挥船上，伯颜安顿好了自家大汗，提起长弓，拿了三根羽箭，迅速越出船舱，施展轻功跳到水面的一块碎木板上，一眼便看到了漂浮在水面上的丹巴尸身，旁边不远处，竹山先生正驱动脚下木板，带着江白羽快速远去。
伯颜瞳孔微缩，拈弓搭箭连射三箭，三支羽箭分上中下三路直取竹山先生。
竹山先生挡住了上中两箭，第三箭看似射偏了，却在最后时刻偏转方向，射中了竹山先生脚下踩着的木板上！
木板顷刻间化成碎片，竹山先生拎着江白羽飞身而起，身形飘然若仙，在江水中连点数步，落在了另一块碎木板上。
伯颜一击不成，知道凭自己的武功，已经拦不住竹山先生离开，便以内力驱动碎木板向前，从江水中拉起丹巴的尸体。
这个刚才还生龙活虎的蒙古巨汉，此时已经再也不会醒来。
伯颜望着丹巴头顶那道可怖的刀伤，使劲攥紧了拳头，肝胆欲裂，丹巴性子直来直去，没什么城府心眼，深得师父喜爱，若是师父知道了丹巴的死讯，肯定会悲痛欲绝吧。
悲痛带来的还有仇恨，有了仇恨，就有报仇的人。
“你杀了我师弟，敢不敢留下姓名！”伯颜站起身，冲远处大吼道。
江白羽知道那个穿着黑色铠甲的人是在和自己说话，他叫竹山先生停下木板，强撑着站起身，遥遥答道：“我是江南白鹭堂弟子江白羽，今日杀你师弟，是为了报当年灭门之恨、杀父之仇！阁下若想给你师弟报仇，我随时恭候！”
伯颜闻言一怔，暗道此人居然是刀神门下，当年蒙古高手在建康府乌衣巷***南白鹭堂的人时，他和丹巴正是参与者之一。
只不过江白羽当年没有在场，否则一眼便能认出这些仇人。
伯颜心神有些恍惚，难道这就是宋人们常说的因果报应，宿命轮回么？他心中气苦，咬牙说道：“好！我乃密宗大弟子伯颜，这个仇，我们密宗记下了！”
……
指挥船的船舱内，蒙哥正在大发雷霆，所有人都跪在一旁不敢说话。
毕竟偌大的船队，被两个宋国刺客搅得一团糟，不但士兵死伤不计其数，主船还被击沉，这对于横行万里未遇敌手的蒙哥，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那两个人，就像是进入羊圈的狼，而我们的勇士，今天全变成了缩在羊圈角落里的羊羔！”蒙哥怒气未消，使劲地拍着桌子。
阿里海牙跪着说道：“大汗，都是我无能！我不配统领水军，不配当将军！”
蒙哥一句话也不想多说，低着头对阿里海牙摆摆手：“给我滚出去。”
这时，船舱门打开，伯颜抱着丹巴的尸体缓缓走了进来。
蒙哥抬起头，看到丹巴惨烈的死状后，猛地惊站起身，想要扑上去，却又停住步伐，不忍相见，心痛之情难以言表，丹巴可是自己身边最忠心的护卫啊。
伯颜将自己师弟的尸体小心平放在地上，自己随之跪了下去：“大汗，今日之事，我等罪该万死！”
蒙哥缓缓上前，蹲下身抚摸着丹巴已经僵硬的脸庞，问道：“那两个人，是谁？”
伯颜答道：“那个武功极高的老者，是先天无极宫的宫主竹山先生，在江湖中号称南圣。”
蒙哥恍然道：“原来是他？怪不得可以一掌击沉我的船，据说连国师都胜不了他，能派他来刺杀我，看来这是宋国皇帝的主意，他们的军队打不过我，所以想出来这个主意，真是狡猾。还有一个人呢？”
伯颜说道：“杀丹巴的那个人，是江南白鹭堂的刀客，名字叫江白羽。”
蒙哥皱眉道：“江南白鹭堂？我记得，这个门派不是当年攻打建康府时被咱们尽数剿灭了吗？”
伯颜说道：“不错，不过当年江南白鹭堂弟子甚多，有漏网之鱼也在情理之中。”
蒙哥站起身，拔出腰间宝刀，猛地回过身，将身后的桌案一劈两段！
“我迟早会杀了这两个人！”
第17章　千里江山图（一）（）　
嘉陵江边，有一座因战乱废弃的渔村。
村头的土地庙内，燃着一堆新点的篝火。
竹山先生席地而坐，双掌抚在江白羽背后，正在为他疗伤。
从蒙古水军中突出重围后，竹山先生就沿江寻到了此处，这里四周荒无人烟，倒也安全。
江白羽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柔和的内力源源不断地通过肺俞穴注入他的体内，减轻他的肺脏之热。
十方业火之印的余毒极为霸道，在江白羽体内不断蔓延侵蚀，他经脉受损，气血淤积，情况不容乐观。
渔村很寂静，土地庙中的篝火烧得很旺，枯枝噼啪作响。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疗伤已经接近尾声，竹山先生额头微微出汗，收回了手掌。
片刻后，江白羽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胸口剧烈起伏，猛地吐出一大口黑血，血水淌在地上，还冒着气泡，像是被煮沸了一般。
咳嗽声中，江白羽缓缓睁开眼，费力地抬起手掌揉了揉眼睛，视线由模糊逐渐变清晰。
他发现自己置身于破庙之中，身上已经被汗水浸透，燥热的感觉缓解了许多，只是依旧十分乏力，他尝试催动内力，便觉得周身经脉一阵火烧火燎的刺痛。
“感觉好些了吗？”竹山先生起身问道。
江白羽缓了缓神，微微点头，涩声道：“前辈，都怪我拖了后腿，否则就能杀了蒙哥了！”
“与你无关，万军之中取人首级，已经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情了，今天这个结局，我早有预料，”竹山先生拍了拍江白羽的肩膀，笑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能单挑杀掉丹巴那样的高手，很不容易。”
江白羽摇头道：“不尽然，若是他没被前辈打伤的话，我肯定不是对手。”
“胜者为王败者贼，别的不必提，你杀了他，你就是赢了。”竹山先生安慰道，“别自责了，要杀蒙哥，以后肯定还有机会的，咱们两个荆轲虽然没能砍下嬴政的首级，但是好歹把秦宫搅了个天翻地覆。”
江白羽闻言稍稍释然，点头说道：“前辈说的是，我杀了丹巴，您击沉了蒙哥的楼船，又杀了那么多鞑子兵，估计会气得蒙哥好几个月不得安眠！”
竹山先生道：“不错，不单是蒙哥不好受，还有八思巴，他如果知道自己的徒弟丧在我手里，不知道会是什么作态。”
“前辈与八思巴，似乎有很深的过节？”
“过节谈不上，都是些陈年往事，我二人已多年未见，不提也罢。”竹山先生说着提醒江白羽道，“话说回来，你日后要小心了，你杀了丹巴，密宗的人定然会找你寻仇。”
“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何况我正巧也要找他们寻仇，他们要来找我，正好省了我的事。”
竹山先生哈哈大笑，说道：“想不到你年纪不大，却是满身的洒脱侠气。”
江白羽看了看自己身上左右，实在看不出自己哪里有侠义之气。
“前辈谬赞了，我只是个无名小卒，当不得一个‘侠’字。”
“此言差矣，”竹山先生正色道，“天下人皆可为侠。善武者为武侠，能文者为文侠；潜行民间者为草莽之侠，流连宫廷者为庙堂之侠；胸怀坦荡者为君子之侠，不择手段者为小人之侠。侠之含义，万象森罗，不一定非要拿着刀枪剑戟大杀四方。”
“前辈所言之意是……天下皆侠？”江白羽暗自揣摩，完全不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