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修真)恶贯满盈》第71章


媚眼如丝的妇人站在符晓的身后; 只是今次魅惑的目光落在了镜子中的符晓身上。
想来也真是奇妙。
妇人手中握着一把白色石质的冷硬梳子; 有一搭没一搭的帮符晓梳着头发; 梳着梳着忽然停下; 妇人将手中的梳子在腰间的位置比了比,开口对符晓道。
“我死的时候你只有这么高。”
不想如今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诚然长华仙山上没有春夏雨雪,地狱血海里头同样无有日月变换,妇人回到血海这些年的日子; 过得像是一天的似的; 只有今日与符晓对面,方才体会到了时光如白驹过隙; 转瞬即逝。
她仍记得符晓刚刚出世时的模样,香香软软; 胳膊肉滚滚的; 惹人怜爱的紧。加之符晓随了宣阳铃仙君,多少与寻常的娃儿不同,看着要机灵不少。
别的娃娃还不会爬; 符晓已经能拽着她的手指,嘟嘟囔囔,含糊不清的喊娘了。
多俊俏的孩子。
妇人看着镜子里的符晓,目光从符晓的眉眼处一直向下; 一直到因为不悦而垂下的嘴角,仿佛是女娲娘娘在捏这个泥人儿的时候多用了几分心思一样。
只可惜。
妇人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抬起手继续帮符晓梳起了发髻,还不忘在梳好之后,往侧后方簪了一朵艳色的花。
大红的嫁衣衬的镜中符晓脸颊浮起绯色,人面与发髻上的花交相辉映,越发的让人心动。
只可惜……
妇人手上一时没有吃准力气,梳子拽下了符晓的几根头发
“只可惜,你一点都不想我呀。”
不只是妇人在看着镜中的符晓,符晓也从镜中望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妇人,在母亲拽下了她的几根头发之后,符晓咬着下唇才只发出了嘶的痛呼,没有脱口而出什么粗鄙之言。
符晓不知为何,从妇人的眼中读出了幸灾乐祸,仿佛她在等着看什么热闹似的。
女子的直觉一向准确,符晓则更是如有神助一般,猜得比算命先生还要灵。盯着站在身后的所谓母亲看了好一会儿后,符晓的直觉告诉她,杀宣阳铃报仇这件事,仿佛是有点做错了。
记忆里的娘亲仿佛深谷幽兰,是如溪水一样清澈的人。可如今站在符晓身后的女子媚态横生,不管从左边还是从右边看,都透着一股子浪劲儿。
两相对比之下,镜中身穿大红嫁衣的符晓皱起了眉头。
本来觉得是母亲被长华陈世美给辜负了,而今这定睛一瞧,咋看也是宣阳铃仙君,符晓那野爹吃亏了。
*** *** ***
二十年前。
山中的天气多变,前一刻钟还是艳阳高照的毒辣天气,埋首在地头里做活的男人后脖颈子都被晒出了一连串的水泡,火辣辣的生疼。
可老天爷的心情就像是大黄狗的脸,说变就变。瞬息之间便乌云密布,从林子里头吹出了阴冷刺骨的风。树叶子被风吹得哗哗响,落在树上的鸟儿也似受惊一般,扑腾着翅膀往各个方向慌忙蹿飞。
天气骤变,没来由的风呼呼的吹着,地头里的男人只好放下了卷起的袖子,扛起锄头往自家的草屋方向快步走去。
接二连三的人从田里往回走,崎岖不平的山路走起来一脚低一脚高,人人瞧着都是一瘸一拐的。只是这接二连三的人,只察觉到了周身突然发冷,并不晓得是何原由。
尤其是在走到村东西头塔边的时候,身上仿佛是被什么野兽盯着似得,脊背发凉,汗毛竖起。可左右看来看去,高塔密闭,站在下头甚至连高处的那扇小窗都可以忽略。
村东村西的两座婴儿塔,也不知立在那里多少年头。反正即便是村中辈分最高的长辈,也说不清塔的来历,只道是祖宗留下的。
祖宗造这两座塔的时候,也不晓得是不是请了高人,扔了多少娃娃进去,至今也不曾听说出过什么乱子。
毕竟连被山中大虫吃掉的旅人都会变成作妖的伥鬼,病死而死的孩子们,尸骨叠摞着无人收敛,更无法入土为安,竟然不曾出来给人们添乱,可真是些懂事的好娃娃。
住在村中的人对这两座塔早已习惯,除了路过的时候搓搓胳膊之外,不会多瞧一眼。
今日也是一样。
从山路上一脚高一脚低走下来的人里,唯独有一个疯疯癫癫的小丫头,胳膊上挎着篮子,藏在别人的后头。目光躲闪,神色逃避,仿佛塔下有什么骇人的东西,不敢多瞧一眼。
与村人猜想的一样,老祖宗在造塔的时候,的确请了什么高人。只是那高人恐怕心术不正,是个邪门歪道的黑心之人,手段也极为狠辣。
塔顶儿尖尖,塔底儿方方,平地而起耸立,只在高处开了一扇小小的窗。外头的人进不去,里头的魂魄也出不来。
多少年积攒下来的怨气,就这么一直在里头纠缠,挣扎,争斗,最终交融汇聚成一团别人瞧不见的东西。
起初这团东西只是个黑影,模模糊糊的一团,在塔中横冲直撞,聚了散,散了聚。然而今时不同往日,这团怨气有了人形。
塔中常年不见天日,怨气成形之后,皮肤白的像是冬日里的雪,打眼一瞧便是冷冰冰的。
两条胳膊无力的垂着,尖尖的下巴搭在小窗之上,一双乌黑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每一个从塔下路过的村人,两颗锋利的犬牙,从鲜红的上唇里顶出了小小的一角。
明明是一张明艳动人的脸,但却暴殄天物,无人能够瞧见。塔中怨气所结的女子,手指细长,指甲似刀尖。
一堵高墙阻拦着她,只能在这塔中,以怨气为食,和尸骨腐肉作伴。
忽的……
女子的眼神一滞,一束火光自眼底亮起,她瞧见了一个与别人不同的姑娘。
那姑娘的衣衫破旧,后肘上还打着补丁,头发倒是梳得整齐,只可惜模样不大俊俏。加之她躲在别人的身后,双手死死的抓着妇人们的胳膊,便越发的惹人厌烦。
“你拽俺作甚?”
被那姑娘拉扯着的妇人显然不大高兴,面色不佳试图把自己的胳膊给抽回来。好端端的一个丫头,平时也与常人无异,然而时不时的就像是见鬼了一样,发一阵子疯。
凡人在畏惧的时候,力气大的吓人。那拽着妇人胳膊藏在妇人身后的小丫头,也不知从何处来的力气,竟然稳稳的没有挪动脚步。
毕竟对于能瞧见别人瞧不见东西的人来说,从塔里小窗里露出面容的女子,可比眼前的妇人可怕多了。
妇人至多骂上几句,塔里的人影,即便隔着如此远的距离,也叫小姑娘头皮发麻。她一边躲避,一边还忍不住偷偷地抬眼往高处望去。
这一望,她恰好对上了塔上女子的眼睛。
塔上的女子也正望着她,在与她对视的时候,似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嘴角勾起阴冷的笑意,那白生生的胳膊抬了起来,葱玉一般的手掐了个兰花指,食指的指尖遥遥往下一点。
二人之间距离尚远,但藏在妇人身后的凡人姑娘耳边忽的飘来一段异常清晰的声音。
“你能看见我?”
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在凡人姑娘听来,那塔里的妖物分明已然对此确信无疑。
修士修行数年,方才能炼就一双观阴阳的慧眼。可有的人获天道垂怜,打生下来便长着这样一双眼。凡间无名村落的穷困丫头,实则拥有一双让多少有方修士都羡慕的眼。
修士们若有了这样的眼,捉妖拿鬼的时候便如有神助,越发的得心应手。可对于一个在小臂挎着竹篮,往地头送饭的小丫头来说,慧眼便是祸,不是福了。
她见过山中的伥鬼,村中新死的老人,早夭的娃娃,也见过挨了男人打一时想不开,投河死的婆姨。甚至还在夜半时分,远远的瞥过一眼身穿黑白长衫,头戴高帽,手中拿着铁链枷锁勾魂的鬼差。
只可惜她见过那么多,也没有此刻塔里的女子更让人畏惧。
尤其是对方,还看见了自己。
塔中的女子幻化出的样貌妖冶,端的是人间难得一见的美貌,若是村里的男人见了,一个个的眼珠子都要粘在平日里他们都不愿多瞧一眼的塔上。
可唯一能瞧见塔中女子样貌的人,在与她对视一眼之后,身上的汗毛根根竖起,肩头不住的颤抖个不停,在炎炎夏日里似坠入冰窟窿一般。
因着在慧眼瞧来,瞧见的不是塔中女子的美貌,而是她身后那黑色的怨气,凶狠恶毒,跃跃欲试,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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