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理世界》第76章


别克车徐徐停下。大家竞相下车,拥到库珀轿车前。
夏洛特小姐倒在轿车前。双目圆睁,已经失去生命的光彩。她的左手向一侧平伸,翘起一根手指。血在身下洇开,一串血字围绕着她:
homoveadjudiciumdei,vereilladiesterribiliserit。
(每个人都将接受上帝的审判,那一天将是真正的恐怖之日。)
'第六章说服者'
众人默默地看着。从一开始,他们就有了这样的预感。夏洛特小姐选择了逃离,但死亡终究还是追上了她。
“和尼古拉勒梅的壁画一模一样。”化学教授说。
苏朗看着夏洛特小姐的尸体。和之前的死者不一样,她的表情很痛苦,脖子上还有几道明显的瘀青。她是被人活活掐死的。
“这更像是一次标准的谋杀。”飞行员说,“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但克劳福德和哈德蒙死得很平静也许不是同一个人。”
“但他们干了同样的事情。”作家看着那串血字,皱起眉,“凶手不止一个,我们更危险了。”
“克劳福德和哈德蒙,也许是‘说服者’干的。”飞行员说,“而夏洛特小姐只需要一个‘行动者’就能杀了她。”
“分析得很有道理。但克劳福德”苏朗说,“我认为‘说服者’控制不了他。”
“为什么?”
“他是和我一样的人。”
众人露出震惊的表情。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克劳福德,居然是一个超能力者?上帝,认识了这么多年,居然一直没看出来!苏朗的力量他们亲眼见识过,简直是个超人,居然有人能无声无息杀了他
“难道是你说的,‘说服者’上面那一层”作家咽了口唾沫,喉咙发干。
“也许。”
苏朗抱起了夏洛特小姐的尸体,走下路基。下面是松软的泥土,不费什么劲就能挖开一个大坑。飞行员拉姆的军刀帮了大忙。随着土壤簌簌下落,夏洛特小姐尖刻的面容就此与世隔绝。
“走吧。”苏朗叹了口气,重新上车。逃出生天的兴奋被死亡冲淡,隔了很久也没人说话。汽车就这么开着,裸露在外的水箱冒出白烟。
前方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汽车拖着白烟开进去,很快隐没入葱绿。大道延伸,不知道通向何方。苏朗再一次把汽车停住,低头看了看挂在下面的纽约地图。
有些不对劲。
根据地图,这里应该是纽约和新泽西的交界,植被稀少,建筑密集,贝永大桥也是值得一提的景观那这片树林是怎么回事?
“这里不是新泽西。”艾米丽说。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化学教授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先继续向前开。”
苏朗又开了几分钟。公路从树林中延伸出去,腥咸的风扑面而来。正前方,一望无际的大海泛着光辉,用亘古的沉静与众人对峙。
“该死!这里是”作家一下站起来。他的头磕在车顶,发出很大的声音,“这里是瑟夫大道!我们还在斯塔滕岛!”
瑟夫大道——斯塔滕岛最南面的滨海公路,它在密林与大海之间周旋,沿途都能看到浩瀚的北大西洋。
但他们明明已经开到了斯塔滕岛最北端!
“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的脑子有些混乱”作家失魂落魄地坐下来。
大家下了车。瑟夫大道空空荡荡,一辆车也没有。正西边方向,能看到一座规模不小的公园。
“豪斯公园”飞行员拉姆皱了皱眉,“我们确实是在瑟夫大道。但我不明白难道‘说服者’,或者更上一层的家伙,干扰了我们的思维?”
“不可能。”苏朗摇摇头。
“还不明白吗?”作家神经质地笑起来,“空间折叠!我们完蛋了!整个纽约都完蛋了!纽约成了一个封闭空间,我们就像篮球上的蚂蚁——从哪个方向出发都会回到原点!”
“你写得太多了,斯坦恩。”
“也许他是对的。”苏朗说。
苏朗向前走去。他一直走下大道,走向北大西洋的波涛。海水轻柔地拍打着礁石,留下一串串乳白的泡沫。更远处,海天一线,如同用圆规画出的弧。
空间在扭曲。
这种感觉很微妙,即便是选民也未必能够察觉。但苏朗有一根特殊的超弦,源于卡夫卡——“万物创造者”。它提醒着苏朗,空间在扭曲。
从现在起,纽约市成了一片孤岛,与真实世界隔绝。天与地紧密结合,没有一丝缝隙。这是一个闭合的空间,一个蛋形的世界
等等。
蛋?
苏朗突然回忆起,在克劳福德的实验室中,看过的那个三重炉。红色液体上,漂浮着一个被火焰煎烤的玻璃容器——哲人蛋。
整个纽约,就像一个哲人蛋。
苏朗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这一刻,他真正感到了紧张。如果假设正确,整个纽约都成了炼金炉。这让他想到了贾谊的鹏鸟赋:“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天地万物都成了煅烧的素材,任何人都无法逃脱。
该死!如果真是这样苏朗的感觉很不好。在巴黎,他体验过面对不可战胜的强大对手的绝望。但那时候,他身边还有同伴,有选民行会作为后盾,而现在,他和外界失去联系,无法依靠行会的力量。
这是一个看不到的对手,草木皆兵。苏朗一个人,在对抗整个世界。
“还有办法,对吗?”不知什么时候,艾米丽来到身旁。
“也许。”
“再试试!我们再试试!”作家在后面大喊,“我们向西开,我知道一座桥,可以通往波士顿!它就在附近!”
“我同意。”飞行员拉姆说。在所有人脑子里,逃亡主义已经占了上风。每个人都想离开纽约这个鬼地方。
第44章 Ⅱ(9)() 
蓝色别克车重新启动,苏朗继续担任司机。一时想不到别的办法,不妨一试。况且,苏朗也想验证一下,纽约究竟有没有真的变成一颗“哲人蛋”。
他们沿着瑟夫大道向西开,途经豪斯公园。冷森森的绿意从树丛中逼出,透着死寂。数不清的鸟在放肆地欢歌,如同一座原始森林。贴着海岸线,他们曲折向北,在一条交叉路上拐了个弯,再次向西。
前方起了一片雾气。作家说的大桥始终没有出现。雾气顺着车窗的缝隙渗进来,带着一股酸涩的味道。苏朗感到牙根发麻,就像突然听到了粉笔在黑板上摩擦的声音。
“这是”
“铅的味道。”化学教授怔怔地说。
“铅?谁尝过?”
“我吃过铅粉,当然,那是一次意外。”化学教授大声说,“雾气里可能含有大量的铅!注意,这可有剧毒!”
他左右寻找着,从汽车坐垫上扯下一条绒布。后窗上放着几瓶矿泉水,他拧开一瓶把绒布打湿,按到车窗缝隙上。
“都这样!快!”
很快,车窗全被封死。苏朗打开空调,用过滤器处理空气。大家觉得好了一些,但也许是错觉。至少苏朗觉得,味道仍旧浓重。
车子在雾气中前行。根据时间,早该经由海峡大桥离开斯塔滕岛。但他们没有,那条路始终延伸着,视线里只有灰蒙蒙的路基。
又过了十分钟,雾气稍微消散,两侧的景物显露出来:道路右侧是一大片繁华街区,上百栋建筑疏密有致,围绕在一片几英亩的人工湖旁;道路左侧是一块占地极广的三角形停车场,再远一些,可以看到三条宽阔平坦的跑道,几架体积庞大的客机静默在停机坪上,银色的脊背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肯尼迪国际机场!”这地方是如此熟悉,连苏朗都能脱口而出。
“上帝!我们到了纽约的最东边!”作家尖叫起来。
事情已经很明朗了。他们向北走,回到了最南端,向西走,又在东端出现。纽约的空间已经封闭,他们就是一群在篮球上爬行的蚂蚁。
果然哲人蛋。
浓雾完全消散,空气中的铅味儿仍旧浓重。日光下射,整座机场就像一面巨大的反射镜,热浪把空气扭曲成一道道虚像。在苏朗的注视下,一股庞大的人流从候机大厅拥出来,他们动作僵硬,神情呆滞。
“失心者!”艾米丽惊叫起来。
“又一批。”飞行员拉姆嗓音干涩地说,“很显然,他们刚刚变成这样斯塔滕岛,布鲁克林,皇后区纽约已经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这一批不一样。”化学教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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