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水谣》第15章


她又是培土,又是浇水,忙活了好一阵,直到天色暗下来才回了枕霞居。
若是能换来以后许多太平安稳的日子,这半日的辛苦劳累,也是值得的。
圣尊这几日指挥着凌晖殿中的大小事情,又要费心照顾玉裳和她肚里的孩子,自然顾不得出门,以往那些串门吃茶的旧友,也是连着好些时候都没见过她了。
自从玉裳有了身孕,頵羝山上一切事情都以她与腹中麟儿为先,虽说临盆之日尚远,但众人都翘首期盼,巴巴的等着玉裳腹中的这个金贵的孩子出世。
于是,神女卿珩在这凌晖殿中的地位一落千丈。
她在頵羝山上越发的没了存在感,无论她整日里说什么,做什么,圣尊都像是瞧不见一般。
如今的她,像极了枕霞居中无人问津的摆设。
辛夷曾说过,凡事有好的一面,就必定还会有不好的一面。
在这世间,不会有人将所有的便宜都占尽,自然,也不会有人一直厄运缠身。不论是神仙还是凡人,天道对谁都是公平的。
以往,卿珩都不怎么相信他讲的那些大道理,辛夷的那些言论,既啰嗦又不顶什么用。
但此次,卿珩的情况,却更好的说明,辛夷有时候说的话,也不全是些无用的废话。
比如,凌晖殿中,圣尊所有的注意力,如今都在玉裳母子的身上,根本就无暇顾及其他的事情。
卿珩自从在圣尊跟前失了宠,圣尊便没什么心思去管她,她的课业已经连着十几天都没动过了。
卿珩在这件事情上,倒也受益不少:玉裳这一怀孕,倒让厌倦读书,懒于修炼的卿珩,钻了不少的空子。
卿珩每每窃喜,如今的日子,过得倒是比以往轻松自在了许多。
既然有了自由,她也没什么理由整日待在枕霞居里发呆。
神界的神仙,从来最不缺的,便是大把大把的时间。
于是,在某个清晨,连日头都未爬上扶桑神树的时候,神女卿珩第一个起了身,打开枕霞居的门,蹑手蹑脚的溜了出去。
随后,她使了个隐身的术法,避开山上的所有人,欣然乘着晨起的第一缕霞跑去了凡界。
像是许久未出过笼子的鸟儿,今日终于逃脱笼中,得以重获自由,难掩心中的喜悦,她蹦蹦跳跳的一路走着。
虽然满心欢喜,却因为之前在笼子中待得太久,好不容易等到能离开了,却发现外面的世界竟是这样的大,倒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了。
卿珩站在云头山,瞧着下面凡界的风景,忽然有些迷茫。
她在云头上瞧了半天,才瞧见一处有山有水的地方,卿珩对凡界并不熟悉,但她自小是在旸谷长大的,对水有一种自然的亲切,便驾着云凑了过去。
彼时,人间正是四月天,春寒已然褪去,周围到处暖暖的,岸上垂柳摇曳,空气里也飘着一丝丝幽幽的花香,这番景象,虽不及頵羝山后山景致的万分之一,看着却很是惬意。
卿珩沿着河岸走了几步,被微风撩的多了几分倦意,打起了哈欠。
一群鸭子排成一列,扑棱着翅膀争先恐后的下了水,在河中游得很是欢快。
她在草地上找了块干净的地方,躺了下来,又在周围设了仙障护体,安心的眯上了眼睛。
一个时辰后,睡的正舒服的卿珩,被一阵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哽咽声给吵醒,她睁眼时,那阵像是在睡梦中传来的哽咽声,却已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泣,听着十分悲戚。
卿珩翻身起来听了一阵后,开始对这阵声音的主人产生了许多的好奇,她站起身来,也未来得及拂去身上沾着的花瓣,循着哭声找了过去。
岸上不远处像是有个凡界的男子,卿珩走近了一瞧,发现他年纪不大,长的倒是白白净净,穿的也极是斯文,头上裹着一块方巾,看他的装束,倒像是个书生。
他在一棵歪脖子树下站着,脸上还挂着些泪痕,神情看着很是悲壮。
卿珩留意到,书生的手中还扯着一根拇指般粗细的绳子,不肯撒手。
莫非眼前的年轻男子,就是刚刚那阵哭声的源头?
卿珩十分好奇的将他看着,她对书生很是认真的拉着绳子往树上系的这个动作很是不解。
第八章 河神冰夷(1)() 
书生当时或许太投入,并没发觉自己的身旁多站了个人,仍旧自顾自的系着绳子。
他抬眼往四下看了看,像是在找寻什么东西,之后他目光定在不远处,跑过去抱起一块大石头,他回来时有些吃力,石头看来有些重量。
将石头放在树下方后,或许是乏了,他停下来喘了一会气。
他望着身旁的石头半晌,眼神忽而变得的坚定起来,之后,他直起腰板,抬起一只脚,踩着石头站了上去。
石头有些不稳,他踩上去之后,身子开始剧烈的摇晃。
他连忙抓紧了绳子稳住身子,而后又踮起了双脚,像是想做什么,但卿珩分明看到他眼神中的迟疑,他低着头,望了望脚下的石头,并没有动。
卿珩修为术法很不济,但她这个神仙此生最大的优点,便是有一副古道热肠。
对于第一次独自在凡界见到这样情形的卿珩,难免会有些好奇,她自然知道,别人正在专注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出言打扰,是很不礼貌的事情。
但卿珩是个心里藏不住话的女神仙,书生扯着根绳子站在石头上许久,却又一动不动的,她实在是看不懂书生在做什么,憋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你在做什么?”
书生闻言,朝卿珩望了一眼,这一望便出了事。
或许是因为他脚下踩着的石头并很不平整,他本来就有些站不稳;又或许是这书生胆子实在忒小了,经不得吓,卿珩的那句话,刚好便将他吓着了。
他朝这边瞧了一眼,脚下一打滑,便失了重心,但因手上还抓着绳子,幸好整个人也没有掉下来。
他身子摇晃了一番之后,整个人向前倾了些,正好将头送进了自己先前打好的活扣里。
于是,前一刻还犹豫要不要将脑袋放进绳扣的书生,此时脚下空悬,被吊了起来。
系着绳子的树干,大概承受不了一个人的重量,也上下晃荡了一番,将他颈上的绳子勒的更紧了些。
书生额上青筋暴起,立马翻起了白眼,他的两只手紧紧的抠着颈上的绳子,又拼了命的去够脚下的石头,挂在树上挣扎了许久。
卿珩这才看明白了书生之前在做什么:原来他是要自尽。
卿珩连忙抬手使了个术法,绳子自中间断裂,书生应声掉了下来,跌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凡人寿命几十载,于神仙来说,也不过是弹指一瞬,刹那芳华,几十载的时间,对卿珩来说,连打个盹的时间都不够。
以卿珩这三万年来的顿悟,实在参不透,这个凡界的人年纪轻轻的,到底有什么事情想不明白,要找绳子往树上一挂,结束这短的可怜的寿命。便想待他喘的缓了,再问问他缘由。
“你没事吧?疼不疼?”卿珩走上前去,关切的问道。
书生抚摸着自己的脖颈,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瞪了卿珩一眼,说道:“当然疼了,你吊一个试试!”
卿珩不解:“既然那么疼,你干嘛还要将自己吊上去?”
书生恶狠狠的说道:“谁要自己吊上去,还不是因为你,要不是你刚刚突然出现,我被你一吓,脚下打了滑没站稳,又怎会吊在树上?”
书生起身,将断裂的绳子从地上拾起来,重新拿在了手上。
卿珩一愣:难道竟是她看错了,书生并不想死?
书生斜睨了卿珩一眼,又问道:“你究竟是何处冒出来的?”
说完,他瞪了一眼卿珩,扯着绳子靠近树干,又想将手中的绳子再挂上去。
卿珩连忙走上前去:“你不必急着上去,也不要那么冲动,凡事都有解决之法,或许我可以帮你出出主意,这样的话,你就不用死了。”
或许心中存了一份希翼,又或许他忆起了适才吊在树上的痛苦,书生摸着脖子犹豫了半晌,低头看了眼手中断成几截的绳子,终于下决心将它扔了,走到树前盘腿坐下,叹了口气。
卿珩走了过去,学着书生的样子,坐在了书生身侧。
书生望着卿珩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他自然不会期望眼前的弱质女子能帮到他什么忙。
但有些事情,若放在心上久了,会将人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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