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案焚香》第107章


梁丝菱皱眉,“你这签,只怕是很不准吧。”
“梁小姐结姻的人家姓夕,旦夕的夕,”我怕梁小姐会走,赶紧接连说道,“梁小姐的父亲早年曾给梁小姐订过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只是如今夕家早已衰败,夕家公子曾经来过贵府,却被你父亲拒之门外。”
梁丝菱听我说完,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小师父这话若是传了出去,可就是在故意诽谤我梁家了。”
我见梁丝菱似乎有要动气之意,也不好再与她说些闪烁其词的话,索性将那晚遇到夕醉墨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梁丝菱听我说完,仍是半信半疑。
“我说假话,于我也并没有半点好处,梁小姐还是不信我的话吗?”
“我……的确不是太相信,”梁小姐也真坦白,她继续说道,“此事我还是回去问下家母的比较好。”
“那梁小姐是否愿意见上夕公子一面?”梁丝菱已是一副要走的样子,我赶紧抛出我最想说的话。
“我还是个尚未出阁的女儿家,怎好私下会见陌生男子,等我回去问明了真相,再和小师父聊吧,现在我也该回去了。”
梁丝菱的两个丫鬟正从远处赶来,她的奶奶已经从师父们的禅房里出来了,看她们的样子,是真的要离开了。
自从梁丝菱离开之后,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半点动静。
我偶与如意会面,忍不住对她唠叨道,“梁家深宅大院,梁丝菱一回去便杳无音讯了,看这样子,她是打算和她爹一样,对此事装聋作哑了,我这一番忙活算是全白搭了,这些富贵礼仪之家,尽是做些表面文章,私下里都是嫌贫爱富、毁约弃信的。”
如意此时正随手翻阅着她的医书,听到我接连的抱怨,从书本里抬起头,笑道,“鱼姑娘,你这尼姑做的可真是六根不净,平日里没事就恋恋凡尘之物、慕慕凡人之情,现在还开始管管凡俗之事了,你师父若是知道你私底下偷偷生了这些小歪心思,还不狠狠教训你一顿?”
我不满的继续唠叨道:“我是一片好心,看那夕醉墨带着母亲千里迢迢回到这里,多不容易,你不夸我心肠好也就算了,还这样奚落我,哎,刚才你叫我什么?”
“鱼姑娘啊。”
“你怎么知道我原是姓鱼的?”
“你以前啰嗦的时候说的呀,你还夸自己的原来的名字鱼闲兰多么多么有诗情画意,足足夸了半盏茶的时间呢。”
如意医书掩口的笑着,一双眼睛闪烁着狡猾又真诚的亮光。
我呆坐了一会儿,斩钉截铁的说道,“不可能,我最不想提起我以前的名字了,怎么可能会跟你夸了半盏茶的时间?”
“你平日里话那么多,说过的又不记得了也很正常。”
我急了,“不可能,我绝对没有提过。”
“干嘛这么激动,我哄你玩呢,我是从你师父那里偶然听到的,你看看你,刚才为了梁家小姐和夕醉墨的事情,忿忿不平了半天,哪像个清心寡欲的佛门中人,白白玷污了静衣这个法号。”如意摇头叹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我恹恹的有些不悦,鱼闲兰这个名字,只会让我想起我那狠心的爹娘。
“怎么又一副霜打茄子的蔫样了,”如意敲了两下我面前的桌子,坐在我旁边抓住我的手半开玩笑的说道,“刚才静衣师太说给梁小姐抽了姻缘签,不如我来给静衣师太你看看手相、算算姻缘运命如何?”
如意的手上有着浓郁的药香,煞是好闻,她的手指亦是柔软光滑,触起来异常舒服,我多贪眷了一会儿,就听到她已经开始说自己的结论了,“鱼姑娘会有一段美满幸福的姻缘,虽然会有些波折,但只要平稳度过,必能子孙满堂,幸福安康,倘若……”
如意很突兀的顿住了,脸上也瞬间没了刚才的嬉笑谈欢,我被她凝重的表情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问道,“倘若怎么样?”
“你若能心平气和的忍些时日,不要枉生歪念,此生必定平安,倘若,倘若……”如意皱眉,面色凝重的让我感觉到她似乎真的是在预言,“倘若动了歪念,则半生多舛,一世凄凉,总之,你好自为之吧。”
“什么半生多舛一世凄凉的,为何要对我说如此不吉利的话,你这是在咒我吗?”,面对着如意现在的表情,我竟是无法再轻松的开玩笑,勉强笑道,“还有什么子孙满堂的,我是尼姑,注定要一生青灯伴古佛,你要是做了算命先生,准会把自己饿死的,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做大夫吧……”
如意用了握了一下我的手,复又笑道,“也是,一生年华付与佛祖,也好。”
【四】
桑榆树下,师父已经讲了一个多时辰的佛经和感悟了,同听的师姐师妹们都是满脸虔诚,称赞师父超脱世外,我努力做出和她们同样的表情,心思却不听使唤的想着夕醉墨。
那晚昏灯照着他的面容,美过禅堂里闭月羞花的佛。
这一面之缘,说起来,也应该是前世在佛前修出来的吧。
真是惭愧,我这尼姑做的如此六根不净,既爱凡尘,又喜声色。
梁丝菱在半个月后偷偷派遣一个丫鬟给我送来一个木匣,说是作为当日抽签的谢礼,别的只字未提,我问丫鬟梁丝菱是否还有口信,丫鬟冷冷的说我们小姐希望你以后别乱说话。
我面红耳赤,打开木匣,里面除了一包银子之外,竟是还有一封信,信是梁丝菱写的,里面很客气的说她作为女儿,要听父母之言,身不由己,对于夕醉墨的事情她也无能为力,只能托我转送他五两银子权作补偿。
我拿着信和银子犯了难,这打发叫花子般的五两银子,明摆着是把夕醉墨看做是去无耻求钱的穷亲戚,我该如何交给夕醉墨呢?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正义之心泛滥,事到如今,我竟没了主意,思来想去,只能找如意商量下我该怎么办,庵里的姐妹们是万万不能找她们商量的,倘若她们将此事做笑谈张扬了出去,梁家不弄死我才怪。
如意看了梁丝菱的信,并没有我那么忿忿不平,她把信还给我,不以为然的说道,“你早就应该知道会有如此结果。”
“梁家真是无耻,当初订好的婚约说翻脸就翻脸,这些所谓的礼仪之家,都是如此无情,梁丝菱也是虚伪,还说什么身不由己,说白了,不就是嫌贫爱富嘛!”
如意听完我的话,摇摇头道,“梁家的确背信弃义,梁丝菱也确实有些虚伪,可是我觉得她还是有一分苦衷的,她的婚约是她父母全权订下的,她与夕醉墨,只怕是连面都没有见过,说白了夕醉墨对于她来说也不过就是个陌生人,她对夕醉墨毫无了解,如何能放心私自背着父母将一生托付,虽说她以后可能还是要听从父母的话和别的陌生人结姻缘,可相比之下,以她的家境,她父母给她找的对方必定是能配的上她的门第,既然都是陌生人,选择一个外在条件好的又有什么过错。”
“听你这么说,这件事全都怪我一个人在瞎搅合了,”我气馁道,“那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如果不是你那天晚上让我给梁丝菱送药,我又如何能遇到夕醉墨,不遇到夕醉墨,又怎么会生出这些事来?”
如意失笑,“说来说去,你倒是全怪在我头上了。你要是不想去找夕醉墨,就把银子自己收下好了。”
“那怎么成?我是出家人,怎么可以私藏别人的钱财。”
“那你去还给他呗。”
“我走了那么远的路来找你商量,你就这么一句话把我打发了。”
辗转思虑了几日,我还是去找了夕醉墨,按着他之前告诉我的住处,我找到了夕醉墨和母亲暂时居住的地方。
敲了门,来给我开门的是一个眼睛半瞎、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我问她夕醉墨是不是住在这里,老婆婆睁着不太顶用的眼睛看了我很久,才看出我是个尼姑,或许是老人比较近佛,她邀我进去说话。
谈话之间,我了解到,她果然就是夕醉墨的母亲,夕醉墨白天在一家米铺里做伙计,维持着两人在此地的生计,她还告诉我她和夕醉墨来此地是为了以前订下的亲事而来的,等到夕醉墨找到了未婚妻,他们就一同还回老家去。
真是可怜可叹,梁家现在的家世又岂是她和夕醉墨还能攀的上的,我没敢告诉她我真实的来意,只是含糊说找她儿子有事,按着她说的地方,我又去米铺找到了正在做工的夕醉墨。
远远的,我就看到夕醉墨和别的伙计一起在往铺子里搬运一袋袋的米,看他身形单薄,力气却是与他人无二,少说也有百斤的米袋,他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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