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之利器》第32章


莫如兰咬牙不哭,咬得牙根都疼,这才忍过去,“我出去了。”
沈汉让他走,坐在自己桌上。没多久,红着眼睛的人又把头伸进来,“您在防着吴——”
沈汉比了个“嘘”的手势。
莫少校嘀咕句“心思真多”,直着脖子问,“我没能领悟到您的意思,那基地万一有事怎么办?”
沈汉看向桌上钱宁上交的文书,“你不如她,钱上尉明白了,那晚她组织了巡防。”
莫如兰不服气地出去,没多久,一张哭得发肿的脸又探出来,“您说留下的是您信任的人,那您带走的人里谁是您信任的人?”
沈汉不由得一笑,抱着手臂说,“庄上校。”
那个微笑意外的沉稳俊朗,而他的神情是真的愉快,愉快中带着温柔。莫如兰突然一阵肉麻,怀疑自己是不是应该懂得了点什么,可确实什么都不懂,听他说,“庄上校有我的绝对信任。”
那天晚上,回到宿舍,沈汉推门到阳台,就见隔壁庄烨已经捧着热茶在等候。
两个阳台间的距离不过几米,庄烨好奇地问,“您最近在忙什么?”
沈汉放松地看向前方青鸾号的轮廓,解开制服领扣,“年度经费有结余,与其让吴少将花在接待上级上,不如好好办个建军节庆典。”
吴少将头痛欲裂,无心反对,这件事就这么定下。
四月十七日,第九基地的全体军人迎来一场热闹的建军节庆典。
烟花像海一样瞬息万变,歌声如潮水紧密围绕,舞会上身着制服的军人们挽着来赴会的女伴,转着圈起舞。各种颜色、各种质地的裙摆张扬开,犹如一朵又一朵鲜花。
沈汉端着酒躲在二楼向下看,这一天太多人向他敬酒,他喝得有两分醉就不再碰酒精。恐怖事件的余波强行把他带回战场岁月,他比任何时候都频繁想起战争。任何一丝疏忽都是致命的,一个指挥官必须要求自己永远保持清醒。何况今天喝醉的人太多,他愿意在别人尽兴时做基地的看护。
“他们很喜欢您。”庄烨找到他,和他站在一起,捏着酒杯认真说,“因为您……对他们每个人都很好。”
“我们可不是在拍爱兵如子好长官的宣传片。”沈汉朝他眨眼。
他问过沈汉为什么要亲自参与,把新年庆典办好。沈汉说因为可以开心的时候,基地的每个人都该开心。无论军衔高低,他们承担了职业灾难:比一般民众更容易遭遇死亡。沈汉无法挽回未来任何一条要牺牲的生命,但希望今天还活在这里的年轻人,未来某天,直面死亡时,不至于苦苦搜索大脑,却搜寻不到一点欢乐的回忆。
庄烨凝视他,努力阐明自己的观点,“您的部下很乐意做您的部下,不直属您部下的基层军人都想当您的部下。”
小天鹅喝得有些过量,两颊发红,眼睛却亮晶晶的。
方才在舞厅里,有人闹着非要敬沈汉酒,小天鹅很严肃地走过去,把人吓得一愣,然后他也绷不住绽放笑容,“你们不许灌监察长官了,最后一杯,我替他喝就好了。”出乎大家意料,很果断地举杯喝下去。
那杯酒是最后一根稻草,他喝得发迷糊,沈汉带他上二楼。
沈汉被他逗笑,想转过头逗他说,别再夸我,再夸我,我就要吻你了,却记起他们的约定。没有说这句话,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第四十三章 
这天凌晨十二点,沈汉用私人联络器通了两通讯息。
第一通是给沈丽。
“妈,还在加班?”声音被对面的繁华感染,“啊……和同事出去联欢?你们公设辩护人办公室是该出去玩玩。”他听着妈妈嘱咐,最后笑起来,“我很好,放心,建军节快乐。”
第二通是给医院。
“是的,我是。麻烦转沈霄准将。”然后是兄弟间故意叫职位的问候,“沈长官,还没出院?……谢谢,也祝你建军节快乐。”
沈霄隔离期满,医院却战战兢兢遵从卫将军指示,留着这位沈准将治伤。三十秒的通话中几度唇枪舌剑,沈汉估计沈霄也就再留两周,否则哪怕军部直属的医院,他哥照样敢拆了。
没有想到次日早晨,浅眠中有人敲他的门。他猛睁开眼,隐隐有种大事到来的急迫,窗外天色漆黑,时间显示为凌晨四点三十一分四十八秒。
他没脱制服,披上外套开门,门外居然是钱宁。在微弱光线下肤色比以往苍白,摇摇欲坠,头发略有些散乱,但看过来的眼神像是罩了一层冰霜的铠甲。
沈汉的心沉下去,他对着钱宁,整理制服外套,快速扣上衣扣,稳住声音。
“钱上尉?”
钱宁一字一句说,“监察长官,属下有事汇报。”她脸色青白,青白中又泛起痛苦屈辱的红涨,“昨夜有人在我的酒水里投入药物,我遭到性侵。”
沈汉心中重锤落下,听见的那一秒间,胸口剧痛。他不敢触碰钱宁,知道钱宁很可能还在应激状态里,要是一碰她,触发她的记忆,身体在神智反应之前激烈反抗,反而不堪设想。
沈汉在沉默中站直,“钱上尉,按规定,这件事你不仅要对我一个人陈述。你现在可以做到吗?”
“我来找您,就是可以。”
沈汉说,“早上八点整,请到我的办公室。在此之前,请你不要冲洗身体,保留证据。”
他尊重她的刚强,所以话语里没有一丝一毫停顿,没有同情,也没有安慰。
钱宁略微低头,脸陷入阴影,“属下明白。”
还有四个小时,沈汉想说,要不要进来休息,喝些热饮,甚至我有新的床单被褥,你是否愿意休息一下。但她什么也不说,立正敬礼,转身离去。沈汉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无法开口挽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握紧手,也不知是心痛胃痛还是头痛,久违的愤怒冲刷血管。他深呼吸,控制呼吸节奏,压制住冲动。
然后打开通讯器,发出几条信息。
一月一日,元旦,早上七点四十五分。
庄烨走进沈汉的办公室。他不常喝酒,更没有喝醉过几次,早晨起来用冷水泼过脸,却还是微微宿醉。
但第一眼看向沈汉,便是一惊,一个激灵从头到脚,顷刻之间清醒。
他从未见过沈汉这样,坐在办公桌后,面沉如水。
庄烨没有急着问“发生了什么”,沈汉朝他伸手比个“稍坐”的手势,庄烨就坐下,端坐着梳理脑中思绪,回顾近期处理过的事务,转瞬之间,已经把可能引得沈汉这样的可能都过了一遍。
七点五十分。
一阵脚步声响起,一听就没有接受过训练,不是军人。
待到那个人进门,庄烨讶然了一下,对方看见他也讶然了一下,“庄参谋官?”
穿着白袍,挽着头发,正是事件那晚主动参与紧急医疗队救人的袁明明医生。
这两人互看,沈汉说,“请稍等。”
八点整,敲门声响起,沈汉离开座位开门,钱宁走了进来。
沈汉关上门窗,重新坐好,“钱上尉,请开始。”
钱宁点头,声音像冰棱,“昨天晚上,我从六点开始,待在典礼现场,喝了三杯啤酒……”
除开她叙述的声音,办公室内连掉落一枚针的声音都能被听见。
程序规定,在职军人正式提出性侵指控时,不能与上级处于一对一的情况。
基地竟发生这样的事,讲到至关重要处,庄烨震惊地看向沈汉。
沈汉总结,“所以钱上尉,你不知道下药性侵你的人是谁?”
钱宁停顿片刻,讽刺地说,“我只知道不止一个人。”
庄烨冷静下来,这才想通沈汉为什么选择袁医生。她是女性,又是医生,可以为钱宁检查,又可以缓解钱宁面对两个异性长官叙述这件事的压力。
沈汉转向袁明明,“我会开始不公开排查每个人当晚行踪。袁医生,我委托你出一份检查报告,如果能提取到疑犯DNA,我会和参谋官一起要求舰队长授权,申请军部批准,调本基地DNA库逐一对比。”
钱宁在他坚定的语调下稍微放松,拧得死死的手指松开一点,半小时的叙述里一直用力过度,指尖还在颤抖。
“钱上尉,”沈汉叫她,她抬起头。
“我很敬佩你,能主动来找我,正式提出指控。但我不能不告诉你,今天只是开头,你还会被迫向许多长官或军事法庭的调查员一次又一次复述今天说过的话。如果半途而废,之前做的一切努力都会失去意义,你也不会得到第二次上诉的机会。你撑得住吗?”
“……我信任您,也请您信任我。”苍白的女上尉直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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