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之利器》第59章


她眼里满是决然,冲保镖说,“维安就是废物,伍德家族完了。我要离开浮城,你自己保命去吧。”提起手提箱走向海关。
突发的黑帮火并惊得浮城人流混乱,这里政府势力薄弱,长期靠警察和黑手党家族一同维护秩序。
庄烨混在人群中,随人们流窜,压低声音对通讯器说,“我在中央大街,帝国银行大厦。”
他比沈汉更靠近水下仓库,沈汉说,“等我。”
“好。”
穿着标志性黑色西装的黑帮人士拿着枪,冲他大叫,“不许留在街上!”
庄烨装得瑟瑟发抖,躲进大厦内。
沈汉大步走向瑞蒙主教的祈祷室,一个低阶的侍仆讶然说,“利昂教士,这是主教阁下的祈祷时间……”
沈汉拍拍他的肩膀,“阁下会愿意见我。”
瑞蒙主教的祈祷室内有六根立柱,整间房间以大理石造成,空空荡荡,四面石壁上刻着花纹,入口正对立体雕刻的受难神像,神像裸露的肌肤蒙着金箔,因痛苦而庄严。
紫袍主教双手十指交扣,正在默念祈祷。
沈汉在门口等待,没有多久,瑞蒙主教转身,“我该怎样称呼你?”
显然不是叫他“利昂教士”。
沈汉念起那句希尔语,“‘信仰引领德行’。”
瑞蒙主教也念了一遍,“愿‘信仰引领德行’。”
“原来如此。”沈汉说,希尔语是一门死了的语言,时至今日只有贵族和教廷会使用。他的希尔语自贵族处学来,在“信仰”的发音上与教廷不同。汤玛教士不能发现,同样在圣宗神学院研习过的主教大人可以分辨其中区别。
沈汉道,“教廷在和帝国又一次冷战吗,所以您没有把消息传递给帝国,而传给施奈特家族?”
随着科技发展,教廷的地位已经不是几个世纪以前那么崇高了。帝国的皇子们曾跪在教廷,祈求教宗认可他们统治者的身份,请求教宗为他们加冕。但是在最近一次的皇室婚礼中,那位公爵甚至没有要求教宗主婚。
帝国和教廷的冷战让教廷心力交瘁,但瑞蒙主教当然不会承认。
“教廷与任何世俗国家或是政体都没有关系,只与信众有关。”
沈汉理解地点头,“那么教廷是否愿意与联邦的信众增进关系?”
第八十一章 
三分钟后,沈汉走出教堂,通过通讯器描述与主教的会面。
“……您提出联邦愿意放宽对教廷传教的限制,换取教廷的合作?”
“拖延罢了,事后宗教部会找到借口拒绝他们。”
沈汉听见线路对面一声吸气。
“怎么了?”他加快脚步,帝国银行大厦已经在百米之内。
庄烨道,“如果我没认错,那位伍德小姐正在被施耐特家族的抢手围追!”
凯伊·伍德在窄巷里狂奔,无数双惊恐的眼睛看着她,她像一只被一群猎狗追咬的小鹿。
高跟鞋早就跑掉,她赤着脚,头发散乱,心脏撞击胸腔,整颗心扭成一团。
在生死边缘嘲笑自己:我为什么回来?果然回来送死!
但她眼前闪过的是钟佳期的死相,窒息而死,脸色铁青,十指把周围抓得都是血痕,抓破那条高领衬衣遮盖的脖子;或者饿死,变成画像里那种饿殍,饿到吃自己的肉。
于是她回来了。
她的心肺功能支持不了继续奔跑,心脏和肺都像融化成岩浆,汗水模糊前路。
凯伊·伍德的膝盖摇摇欲坠,在下一个巷口要扑倒。
就在此时,巷口伸出一双手,拉着她冲进大楼,追赶她的人越来越多,伍德家族剩下的人也赶来,两方在大楼下交火。
庄烨拉着凯伊·伍德冲进直梯,上天台,沈汉早在那里等候。
凯伊的腿软得颤抖,“……如果还要跑,我跑不动了……”
“不用跑,你安全了。”沈汉把一个背包丢给庄烨,他们面前是一道从帝国银行大厦天台到浮城酒店大厦顶的钢索。
“还有三秒,快走!”沈汉催促。
钢索的承重只能承担庄烨和凯伊,支撑不起多一个人。
庄烨把挂钩挂在自己身上,紧紧抱住凯伊,像一只顺风的鸟,飞速向浮城酒店顶楼滑去。
凌空的钢索在高楼间被烈日照出一线耀眼反光,凯伊闭上眼,庄烨却在高空回头,看着越来越远的沈汉,施奈特家族的枪手冲了上来,沈汉从帝国大厦向下跳,降落伞在半空中打开一朵花,但落地时却只有伞,伞下空空无人。
庄烨抱紧凯伊,才一落地立即切断钢索,带着凯伊赶去和沈汉事先约好的藏身地点。
那是一间非常小非常脏的旅馆,前台见惯风浪,不问不管,直接给他们开房间。
近一个小时后沈汉才出现,进门时步伐踉跄,庄烨立刻扶住他,低声说,“伍德小姐睡着了……”
手掌摸到一片湿冷,他猛然一惊,“您受伤了?”
沈汉的大腿果然被血浸透了一片,黑色面料一时之间看不出来。沈汉抓住他的手,力度传递给他,态度尽量轻松,“小事,爆炸弹片伤……替我取出来就好。”
“我?”庄烨心乱如麻。
“我记得这里有医疗箱,”沈汉靠在床上,已经在出冷汗,“我相信你。”
医疗箱里有消毒液、手术刀、缝合工具,一切最重要的东西。
沈汉躺在床上,直接把长裤脱下,庄烨曾暗地里想象过的身体,矫健有力,大腿上的伤口却狰狞得让他没有一点绮念。
“你在军校学过处理伤口,照着学的做……”
“您不要说话了。”手下的皮肤滚烫,沈汉说是碎片,但简直是个血窟窿!庄烨抿起嘴唇,“……我要切开伤口把弹片取出来,麻药?”
沈汉笑容英俊,只微微摇头。
庄烨这才想起是自己叫他不要说话,心里一时又酸楚又胀痛。
我从来没有为同袍处理过这样严重的伤口,为什么第一次亲手实践,是要在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人身上?
我承担不起后果,我下不了手。
庄烨咬牙将伤口切开,血从刀口流出,沈汉的膝盖痛苦弹跳,他颈侧青筋都清晰可见。
庄烨满手的冷汗和血,那双手颤抖起来,无法切第二刀,他转身就要走,“不行,我去给你找医生……离股动脉太近了!”
他颤抖不止的手被沈汉抓住,沈汉头发和眉毛里都是汗水,却对他笑,“我是‘启明’。”
“什么?”庄烨喃喃,就像一个雷在耳边打响,无法听清。
“五年前,‘涅槃’,第一次做,我吻你你就射了——”
“够了!”小天鹅定在原地,盯着他,水润的瞳孔里如有两团火焰,那双晶亮的眼睛在燃烧。
“启明”是他,他就是“启明”!自己爱上的两个人是一个人,我原来一直被他耍得团团转。那么信赖他,那么敬仰他……
他几乎想和沈汉吵一架,或是打一架,但什么都没做,重新拿起手术刀,刀锋从没这样锋利,准确切开伤口,最少的出血。
另一只手撑开切口,在血肉中找到一片碎片的反光,钳子夹出碎片像磁石吸引铁屑,他看都不看,当的一声,沾血的碎片落进玻璃杯。
“对不起……”沈汉声音低哑,他也精疲力尽,却很温柔,“我只有这个办法,你生气的时候手从来不抖。”
庄烨咬着嘴唇,头也不抬,替他处理好伤口,带着医药箱和泡着血水和弹片的玻璃杯离开。
第八十二章 
沈汉的挽留如同请求,“别走。”
回应他的是干脆的关门声。
门外是一片黑暗,旅馆房间有两间卧室,一大一小,伍德小姐用小卧室,庄烨本来该和沈汉一间房。
厅里只有一盏昏黄的小灯亮着,庄烨在沙发上铺毛毯,认真仔细,整整齐齐。有人生气是不管不顾地爆发,他不是。他越是生气,越是冷静,会主动给自己找事做,那种非常细致的事,做得妥妥帖帖。
他铺开毛毯,站在沙发旁,听一门之隔沈汉的呼吸声。年轻人纤长的眼睫毛轻轻抖动,然后他躺下,闭眼,曲起腿在沙发上侧睡。
庄烨做了一个混乱的梦,梦里有他妈妈。
他和妈妈说“我爱上了两个人”,沈汉和“启明”就一左一右出现,他惊骇不已,那两个人在他面前骤然合一。
一团火在他心里燃烧,他气愤又委屈。想和妈妈倾诉,妈妈冲他灿烂地笑,从天台跳下去。
庄烨惊醒,眼睛酸涩发烫,在凌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脸贴着沙发,就想大哭一场。
但他的悲伤和恍惚只持续了十秒,他听见沈汉的呼吸变得急促粗重。
庄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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