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星令》第29章


“……”
腰侧忽而感到被手轻握,带着熟悉的温热,领着他翻压到被褥间。
“好。”
……
晨光终还是映在禹桓眼睫上,他陷在枕上轻抖几下睫毛,却不肯睁眼。
不过是一晌贪欢,醒来才觉大梦一场。
魂石在昨夜全部还给了何辰泽,颈间空落更似虚梦一般。
他空茫的开眼,一点点撑身而起,看到桌上那人未喝现在早已凉透的旧茶。禹桓将手伸去取来,视若珍宝般将其捧在手里,把棉被重新盖回,整个人蜷缩在不透光的被子里。
似昨晚一般一口口喝着,之至喝到杯底,入口仅剩茶叶,泛出满嘴的苦涩来。
☆、第二十五章
禹桓回朝廷复职,还顺带上目一天天陪着他。
这何辰泽的天降传来传去有几天了,被皇上听到后就直接归给禹桓解决。禹桓想起来就头大,目一看着也替他发愁。
先是荣惠妃来到自己这边讲述昨日的事,她受惊的厉害,说时都带上泣音。再是有人领了个小太监过来,说他是与神灵一同出现的,被神灵掷下屋檐时还衣冠不整。
禹桓一见他来就拿着个书笺端着高高的,把自己的脸挡住。
“大人,大人救救小的。”
“你犯了何事需要我救?”
禹桓也不知道小太监为什么一进门就跪倒在地,求着自己救他。
但自己是心虚的厉害,躲到后面就是不肯看他。
“小的触怒神龙,被弃于宫内,小的也不知为何……”
为何?还不是何辰泽当时没有什么可以引开众人注意力的法子,你就在他手边他不抓你抓谁。但这话还是不能乱讲,禹桓从旁取来只笔,装模作样地在上面记着。
“你可否做过亏心之事?”
小太监做没做过亏心事禹桓不知道,反正他自己做过亏心事,现在还亏心的不敢露脸。
“……小,小的。”
“从实招来我才可救你。”
“昨夜里……小的去偷食了膳房点心。”
啪,禹桓将笔往桌子上那么一拍,另只手仍举着书笺挡脸,理不直气壮道:“这便是缘由,那盘膳房点心本是供品,你偷食它便是对神灵不敬。”
“大人,那盘点心是送给惠妃殿的,不是供品。”目一凑到禹桓耳边,悄咪咪提醒他。声音也不大,不过恰好殿内人都能听见。
禹桓被他说的哑然,在桌底狠掐了目一腿一下,咬着牙回他。
“再多嘴明日就去参军。”
目一听后立刻挺直腰板,眼观鼻鼻观心乖乖巧巧回到旁边站着。
“惠妃殿内失窃的那枚月明珠是通神之物,送去的甜点自然也算供品。”
“你偷食后触怒神灵,他才会将月明珠收走。”
睁眼说瞎话舌头倒是不磕绊,目一从后旁看向禹桓,这人脸虽藏在纸张后面,却连耳根都红透了。
目一见禹桓羞的厉害,忙开口帮衬他。
“既然神灵未再追究那便就此作罢,你们回去吧。”
等来人们都出了门,目一把门带上后就听到身后扑通一声,回身见禹桓把脸埋进书里,一头趴在桌上。
目一本以他尴尬羞的不肯抬头,谁知过去两秒后竟传来笑声。笑的全身都在抖,抬起头来正好与目一视线相对。
两个对此事都心知肚明,回想起刚才联手蒙骗他们,笑的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此事算就此翻过,世人为何辰泽修了神庙,禹桓选的址,就定在不远处的青山上。他也存有私心,不愿他人知晓天降之龙是何辰泽,就说是神蛟,从南穹西海相交之地来,奉名为潭蛟寺。
后来那人离去后几年,禹桓倒也没觉有怎样空茫,也无所谓悲寂。
每日做着朝廷应尽之事,有时兴起也会立于观星台看看那座黯淡不显明光的蛟宿,看看归于漆夜的张宿。
目一这孩子恋家,战事再忙都要抽出空来写信。禹桓看完后一一给他收好,从兵卒到将领,每每晋封时寄来的信字句间都能看出他的眉飞色舞。
人们道他天生异瞳,是神将,是吉星。
这些坊间流言自然能传进禹桓耳里,听完也不过笑笑作罢,想起往年躲于茅草垛后的小少年。
他对自家爹娘倒不藏私,前因后果添油加醋胡编乱造地给爹娘讲了个清楚,说自己要守着一个大神仙,不纳妾不娶妻,不白白耽误人家小娘子年华。
自家父亲通透的很,母亲却是偷偷哭了几次,禹桓虽然看的过意不去,但也没肯松口。
可偏偏有个女孩她不肯放手,紧紧攥着绣帕说要陪他等下去。
那日初春他打开红木院门,对上那双盈盈杏眼。江白苓拉着禹桓一路跑上青山,停在潭蛟寺侧旁的草崖上。
她说我喜欢你,说我陪着你,一年也好十年也罢,都陪着。
禹桓看着她眼中稚嫩的倔强,思索许久,拉着她盘腿坐在嫩草间。
淡淡地同她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天上人间的故事。
……
“有一种东西叫劫数,它就牢牢嵌在命中某处,谁也抹不去。”
“角木蛟口中的那个人就是我的劫数,我认了。”
“我也记仇。”禹桓想起来自顾地嘿嘿一笑,看着从草尖冒出头来的新蚁。
“他曾经想过要杀我,利爪就卡在我咽喉。”
可是后来那个人用救他的数条命与那次暴戾相抵,用连那人自己都不明了的真心相抵。
“所以我想陪在他身边,就算是替张大人也好。”禹桓手摸动草尖,细细搔着掌心。
若说那人是天光,那他便是天光乍破时树林阴翳间的雾霭尘烟,此生有幸能曾相随。
“才不是!”江白苓几乎是脱口以否,她凝起细眉,眼底明晃。“才不是……”
“谢谢你。”
他偏头看着江白苓,轻柔一把她的头顶
“可惜我命数没那么长,陪不了他。”
“那些魂石被施了咒,我只能拿阳寿去换。”
“算了算,我本寿八十余年,折去五十……应该能等到他回来。”
江白苓沉默了半晌,再开口时带有细细哭腔。
“那你能不能不等他了……”
“能不能松松口,同我在一起偕老该多好……”
禹桓被她的话震惊到,不着痕迹地提起一口气,最后也没说什么,默默的把提起的气化成叹息叹出来。
身侧有新草,他掐下两根,十指缠动,将两草系成一条,把一端系在了江白苓尾指上,另一端空悬于空。
“你姑且把它当作红线吧”
“另一端我就不系了。”
他暖手握住江白苓的小指
“以后记得,你的红线是我系的,便不遗憾了。”
“我走不到白头,自然不能偕老,那便祝你寻得如意郎君,自此无忧。”
那年旧春,江白苓眼中含着泪,手中紧紧攥着细草的另一端。她怀中还有一个绣帕,是她曾天真想求神灵帮佑,祝她寻得如意郎君,佑她嫁于心上人的。
可惜终究没有送出手,她也以为禹桓未曾知晓。
自此后春眠夏蝉秋雨冬雪,禹桓每每去南林青山时有时总能遇见那个来往于神庙的女子。二人擦肩时都发现了岁月在对方身上留下的痕迹,又不约而同噤声。
禹桓不曾问过江白苓为何会来,为何会年复一年去见这一尊神像,为何祈拜时神情虔诚,又为何眉目落寞。
江白苓也不曾去问,问禹桓到底还要等多久,问他有没有想过放弃,问他想不想回头看看。
最终还是熬不过岁月,江白苓在五年后的一场冬雪中嫁人,红盖头上覆着满满的白雪。
红纱薄透,她在杏红的视野中看见在人群中的禹桓,那人也陪着在雪里站了很久,久到也是发丝掺雪,盈盈一片。
模糊间看起来恰似垂暮。
她想还好盖有红纱,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不然她怕连这个人老去时的银丝模样都无缘看见。
这样也好,也好。
可最终还是泪眼婆娑,泪从眼尾脱框而出,蜿蜿蜒蜒冲散红妆,渗进衣领。
第六年的时候,目一战捷,彻底击垮边疆进犯之类。
禹桓和二姐接到边疆传来的消息后早早就去到城门处候着他,禹诺怀中抱着酣睡的两岁小女,踮脚立在一旁。
她想看看那个少年是否被磨砺出锋芒,是否已经能担得住常胜将军的封号。
街坊四处也听闻消息,熙熙攘攘地拥堵在城门,想见见这只凯旋而归的军队。禹桓和禹诺被人群挤到了后面,孩子被嘈杂声扰醒,揉着眼睛张开手就让舅舅抱。
禹桓把孩子接过来时恰巧城门打开,他看见高头大马上额顶红缨的少年,绿眸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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