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星令》第33章


“走吗?”
何辰泽眼睛看着林涧,没有接着回答他,反而看向另处的施原幸。他就定定地看着,看见对方深深地吸起气来,又叹出去。
“此去多些心眼,此事牵扯的不单是鬼金羊……”
何辰泽听到答案后若有所思地点头,依稀猜出施原幸不肯直言的难处。
“你不同我们一起回去?”林涧也转回来开口问他,蓝眸望过来时看的施原幸心头一悸。
“我晚个一时半刻,应允了人,得去履行承诺。”施原幸冲着他笑说,声音都放柔许多。
而等向何辰泽告别时就又回归炸毛的狐狸模样,摆摆手没好气地提醒他:“回去便称角木蛟和张月鹿,你在人间时间太久别顺口了。”
何辰泽听到也冲着他拜拜手,另只手攥着林涧,看着施原幸从窗棱翻身离去。
只见院外朽树旁候着一人,红眸墨衫,看着施原幸一步并作两步毫不稳重地过来。
想来这承诺是在地府允下的,施原幸在离开时途径忘川河,好奇地偏头往下一望,看见一众孤魂野鬼在河中翻腾,嘶吼哀嚎。
“你每天听着这些嘶吼不难受吗?”
施原幸听的不舒服,两只手将耳朵捂着严严实实地,将脸皱到一起问梁无乾。
“早就习惯了。”
梁无乾也垂首看着河水翻滚,眼底无波无澜。
施原幸精的很,看见梁无乾动嘴就把手和耳朵分开一条缝隙,好听见他说什么。
“我可不习惯。”
施原幸撇嘴,半刻后想到什么般眼睛一亮,葡萄眼亮晶晶地看着梁无乾。
“不如我带你去人间听听戏吧。”
“……”梁无乾看着他思维跳跃太快,还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好。”他点头,罕见地答应下来。
谁知施原幸也惊诧于他竟然答应了,葡萄眼连闪几下才咧开笑意。
“好,那这次便顺道与我一同下去找那两人,我带你去听戏。”
说罢便捂着耳朵只往外跑,梁无乾就施施然跟在他身后,渐渐出了他千年未离开过的地府。
这人间其实施原幸也不过只是第二次来,但终归是自己提议的,总不能露怯。所以他只得装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其实心底暗悔没把何辰泽那根人间老油条留下来。
施原幸悄咪咪地回头看梁无乾,还怕被对方发现,第一下转的太轻,没看到。过了半晌转头看第二下,视线一片漆黑,头顶被人伸手轻拍一下,发现对方正站在自己身侧。
“想看便大大方方的看。”
谁知施原幸一脸嫌弃,嘴巴撅的老高。
“我这是怕你没跟上来。”
两人果真是两尊大神仙,就这样不嫌累地悠哉悠哉徒步走着,从山上走至山下,从城郊走进城内。
施原幸笑呵呵地在小铺旁施法,偷偷从锅中布底摸出两个白面馒头,放在两只手里捏了捏,思忖后把小的那个丢给梁无乾。
梁无乾倒也没发觉,凝神看着手中热乎乎地白馒头,不明所以地看向施原幸。
只见对方张开大嘴把白面馒头咬下一口,鼓着腮帮子看自己时,才明白这是人间的吃食。
于是他也学着施原幸咬下一口,放在嘴中嚼着。
“怎样?”施原幸两只眼睛兴致勃勃地盯着梁无乾,等着他发表感言。
谁知道那人只是点点头,什么话都没说。
“我既带你来听戏了,你便要回礼。”他又咬下来一口,连个馒头都能吃的起劲。
梁无乾听到后看他,等施原幸开口要。
“我要听从前的故事。”
施原幸看着梁无乾好笑,眯着眼直乐。堂堂地府阎王现在正在巷口捧着个馒头嚼着,怕是被牛头马面知道后他俩都会把脖子上面那个奇形怪状的脑袋惊掉。
“好。”
说话仍旧是熟悉的言简意赅,偏偏施原幸听出声音的不对来,心底好笑面上却不露声色。
于是他把手中的馒头抵在梁无乾嘴边,长啊一声。对方看着他皱眉,但还是乖乖咬下一口。
后来施原幸边走边塞梁无乾,那人虽说脸色不怎么好看,也好歹是给足了施原幸面子,喂他便吃。
之后到了酒楼两人手中的馒头差不多都给梁无乾塞进去了,施原幸根本没吃几口。
梁无乾一路没说话,施原幸也闷声憋了一路的笑,终于在酒楼门口忍不住,背冲着他问。
“人间吃食怎样?”
“……”
“嗯?怎样嘛?”施原幸两指捏脸使劲往下拉,生怕笑的太过被梁无乾发现。
“……有。”
“有什么?”施原幸即将绷不住,快要笑出声来。
“……有些噎。”
施原幸再绷持不住,无声笑蹲在地上。梁无乾不懂,还想去扶他。
施原幸生怕被梁无乾发现,在他碰上自己前一下子直身站起来,憋笑憋拧了脸地背身往酒楼里走。
“那我去给你寻些喝的。”说时声音笑的颤抖,还好酒楼嘈杂,被掩盖过去。
金银珠宝施原幸多的是,这些年来就喜欢收集一些奇玩异物,随便掏出来一样都能管常人吃喝玩乐半辈子。
所以他将一个金雀镯往台子上一拍,立刻便成酒楼中最尊贵的大爷。
京中名伶众多,施原幸也不懂曲,闭眼瞎挑瞎点后往观席上一坐,命人给梁无乾斟上茶酒,等着戏人上台。
梁无乾桌下的食指微动,不动声色的在酒楼戏台上覆了一层无形迷帐,施完后偷偷地看着身旁施原幸,发现对方并未发觉。
☆、第二十九章
前方戏台锣鼓继响,从东侧缓步踏上来一暗衣伶人,肩披黑袍冠佩雉鸡翎,腰侧长剑,身背绣龙旗帜,咿咿呀呀唱着什么。
施原幸胳膊撑在檀木椅扶手上托着脸,另只手握着一金色小桔,漫不经心地单手剥着。
他听不懂这人唱的什么,正无聊的很,忽而听到身旁梁无乾开口。
“地府有十八层,杀一人堕泥犁,屠千人入烊铜。”
戏台将军挥扬长矛,红碎破空,台上众人应声而退。
那年有个少年将军,披缨驽马。性情天生暴戾乖张,阳寿统共算来抵不上常人一小半,又偏偏杀孽深重身上煞气能延绵数丈。
所以死后直接被判官拖下无间烊铜,那少年立在十八判官和老阎王视野中央,足踏沸腾水火,眼眉间甚至还有生前在沙场上溅到的血水。
老阎王的笔划过轮回六道,愣是没想好能把这个孩子归去哪。
过去半晌后他才明白过来,手捋胡子笑翻着眼前生死簿,姿容跟巷口乘凉的老翁般,满面慈祥。
他说他喜欢面前少年的名字,跟自己当年有的一拼。
少年身上被火灼的厉害,疼的根本不想听这老头说话。
老阎王侧侧身,视线绕过其余十七个判官,冲着第一层的判官说话。
带这个孩子去见见第一层。
半刻后判官领着少年回来,少年看着面前老人笑,也冲他笑笑,勾动唇角时嘴中鲜血不小心涌出来,滴滴答答淌在颈上。
老阎王仍旧慈祥,笔尖一挥在他名后一层地狱处打了个勾,笔墨干后少年血伤全数愈合。
第二位判官又施施然走下来,拖着少年行去二层。 
回来时少年双袖被血水浸透,仰头看见第三位判官将手头的笔纸停下准备起身。
到后来的几层老阎王干脆没再见到少年,只是一个个判官回来禀报,打完勾后再换下一个。
等最后一个判官回来,老阎王手摸索着旧册,缓缓地划上墨痕。
十九个人等了一会,听到廊桥处小鬼叽叽喳喳,看到不远处少年步步走来。他用生前佩剑支地,一步一跄,衣袍早就拢不住鲜血,一路走来染满了石阶。
待到了众人眼前,他干脆将剑一掷,坐在地上单膝蜷起昂首看着他们。
乌发湿哒哒贴在脸庞,神情依旧倨傲。
老阎王手攥着生死簿和笔行动不便地被小鬼们扶起来,走到少年面前。他说少年衣服都湿了,穿着定然不舒服。
身侧小鬼听完后就跑到最远处的积灰柜子里翻找着,没一会捧来一身新衣裳。小鬼不知为何对少年敬畏的很,只敢抖开新袍披在他肩膀上,乖乖立在旁边。
披上后才发现与老阎王是同样花色的衣衫。
老阎王慢慢在他面前下蹲,将手中东西递给他,问他对十八层地府熟悉了没。
少年冲着他冷笑一声,说熟悉,熟的不能再熟。
“那便好。”对方听后就哈哈直笑,笑完拍拍手,对着众鬼扬声。
“来,恭迎新主阎王。”
一声响锣震天,把快无聊睡过去的施原幸吓得一哆嗦,揉揉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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