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魔头不相信眼泪》第13章


江底之下光线昏暗,只能远远看着一些轮廓。
他看到了大魔头的眼睛,那双总是有些凶狠锋利的眼睛里,缓缓淌出一滴泪水,在江水中化作珍珠,慢慢落在河床的泥沙上。
然后是第二颗,第三颗。
徒弟恍惚中听过鲛人泣泪成珠的传说,可他也听说,鲛人流泪,便如泣血,一生只为一人落泪,泪尽,命绝。
徒弟慌了,他拼命去捂大魔头的眼睛,在水中无声地大喊:“师父……师父你不要哭……不要哭……”
大魔头流着泪摇摇头,受伤的手掌搂住徒弟的脖子,缓缓凑上去,给他的徒弟渡了一口气。
徒弟眼前彻底黑了。
他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只能感受到冰冷的江水和师父温热柔软的唇,在向他输送着生机。
魅缘花的冷香弥漫在水中,沁入他的五脏六腑,生出欲望与悲凉。
趁着徒弟靠他那口气还有神志,大魔王拽着徒弟,钻进了那座沉船之中。
沉船中是个颠倒的世界,脚下是破碎的挂灯,头顶是摇晃的地面。
世事污浊,凡人贪欲,一样都进不了这深深的江海之底。
这里只有江水和泥沙,千百年来守着这座沉船,荒芜但平静安逸。
大魔头从未被告知自己是鲛人。
他只能凭着感觉,慢慢学着鲛人的天赋,在沉船中支起一方天地,让他的徒弟能喘口气。
徒弟被憋得意识有些混乱,他的大脑只能拼命去寻找唯一能让他舒坦些的东西,比如师父柔软的唇。
于是他在模糊的视线中看见师父的脸,便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贪婪地索求着生机,也索求着那股令人着迷的冷香。
师父今天真好,不生气,也不恼火,任由他予取予求肆意妄为,凌乱的衣衫和长发散在水中,好看极了。
一串串气泡从两人唇齿交缠的地方升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波涛之中。
入夜,熙越江上大雨倾盆,狂风怒吼。
江下破旧的沉船中,有爱意未明的人在抵死缠绵。
风雨太大,江上船只不敢再行,只好纷纷停靠在岸边。
城主站在大雨中,并未撑伞,寒阎扳指上的神力自会护他不受风雨侵扰。
他看着破涛汹涌的熙越江,好像又回到了三十年前。
那年,他还是个武林之中平平无奇的剑客,在熙越江上来回穿行,护佑这片码头的船家过客不被江匪侵扰。
那一夜,也是这样的风,这样的雨。
他在冰冷的江水中挣扎,直到一具温热的身躯靠上来,带着他来到岸边。
一个叫霍其情的鲛人,毫无防备地跟着他来到了混乱污秽的江湖之中,从此一生,再也没能回到江中。
霍其情天性温柔烂漫,不知世间险恶,更不知人心恶毒。
他那么傻,那么愚蠢,一步一步走进凡人的陷阱之中,献上真心,献上身躯,献上了一身天赐神力,才明白他爱的人,到底有副何等狠毒薄情的心肠。
太蠢,愚蠢至极。
城主冷冷地看着江水,低喃:“霍其情,你怎么生了一个和你一样蠢的儿子?”
下人来报:“城主,武林盟得到消息,大批人马往码头来了,我们要不要暂避锋芒?”
城主嗤笑:“避锋芒?我本就想屠尽武林盟,如今他们送上门来,岂能放过?让弓箭手埋伏两侧,见人便杀!”
徒弟体内的毒物渐渐消失,他在水中恢复的神志。
这才惊恐地发现,他把自己的师父压在了身下,深深吻着师父的唇,师父内衫上的腰带已经被他扯下,顺着水流飘向了远方。
徒弟急忙试图结束这等欺师灭祖之举,可他在水下无法呼吸,差点再次憋死。
好在大魔头急忙搂着他的脖子又吻了上来,这才挽救了徒弟的性命。
四周包围撒网的渔船已经不见,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向对岸游去。
徒弟气息不足了,大魔头就按着他的后脑勺渡一口气过去。
一下,两下,三下。
柔软的吻那样温柔地落在唇上,徒弟的气息更不稳了。
他脑中一片混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自己的师父生出绮念。
可这个吻,还有怀里的身子都是那么熟悉,就好像他已经在梦中索求了一万次,早已不再对彼此感到一点隔阂。
这是施人和承人之间特殊的感应,只有彼此唯一的云雨,才能形成这样微妙的联系。
他们游到对岸,筋疲力尽地贴在一起躺在湿漉漉的枯草中,温热的身躯透过湿透的衣衫交叠在一起,粗重的呼吸彼此交缠,弥漫着魅缘花甜腻的冷香。
徒弟扭头看向自己的师父,却不小心吻到了师父柔软滚烫的脸颊。
对岸火光似霞杀声震天,竟是两拨人马在大雨瓢泼的夜色中死战,杀得江水染红,死去的和活着的人下饺子似的掉进熙越江里,又被江流冲走,没有在这里停留半分。
大魔头腹部有些痛,他隐忍地咬着牙关不肯让自己发出声来。
徒弟有些慌了:“师父!师父你怎么了?”
大魔头不肯说,手指却不受控制地捂住腹部,痛得脸色惨白。
徒弟抱起大魔头:“师父,我带你去看大夫。”
大魔头有气无力地低声喝骂着:“滚……滚回武林盟去……照顾你的小娇妻……给你……给你的老岳父尽孝……滚……滚啊!”
徒弟一声不吭地带着大魔头离开了战火连天的熙越江,冒着大雨在邺州找到了一家医馆。
郎中快要歇下了,不耐烦地冷着一张脸:“干什么干什么?”
大魔头已经快要昏过去了,他紧紧捂着自己的肚子,难堪地沙哑着声音怒吼:“你把本座放开!”
徒弟硬生生挤进了医馆中,急促地说:“大夫,我师父怀了身孕,已经两月有余了!”
大魔头羞愤欲绝,他生平最恨别人说他长得像个承人,可现在他却结结实实的成了一个承人,还怀上了孩子,被人抱着来医馆安胎。
可他腹中越来越痛,痛到快要叫出声了。
于是,哪怕再羞愤,他也要乖乖躺在床上让郎中给他诊脉。
郎中诊了一会儿,皱眉:“你这两个月是怎么过来的?你的夫君呢?”
大魔头咬着下唇不肯说话。
郎中责备地看着他:“承人初孕,需要夫君长陪在身侧,日夜照拂,常常云雨,才能安抚胎心,通开生门。你自从受孕之后,可曾与夫君行过房事?”
大魔头下意识地看向徒弟。
可这事解释起来实在太过艰难,大魔头只好在满头冷汗的剧痛中斟酌着回答了一句:“没有。”
郎中也看出了大魔头的为难,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说:“承人初孕会十分艰难痛苦,若是你夫君已然不在,这孩子还是打掉为好。否则,等你足月生产之日,便是你的死期。”
大魔头倔强地说:“不会……不会……我的父亲……我的父亲便是这样生下我的……不会……”
郎中叹了口气,摇摇头:“我去给你配药,是死是活你自己选。良言难劝想死的鬼啊……”
大魔头痛得蜷成一团,额头满是冷汗。
徒弟眼底有了痛楚的怒气,他用力扳住大馒头的肩膀,低声问:“师父,你到底怀了谁的孩子?你肚子里到底怀了谁的孩子!!!”
大魔头隐忍着泪水,在剧痛中颤抖着沉默。
他不喜欢自取其辱。
他的徒弟已经为人夫君,此时若再说出那夜的事,除了自取其辱,还有什么用处?
不如就这样过去,就当那一夜救人的不是他,抵死缠绵的人也不是他。
只是一宵春梦,他的徒弟甚至都不记得那夜曾喊过谁的名字。
那一夜的恶果已经结在他腹中,是去是留都该由他独自承受,与他的徒弟,其实没有半分干系。
徒弟越发焦急,他本不是个如此暴躁的性格,可他现在却急得要发疯了。
焦急中带着愤怒,怒到手臂上青筋暴起,一身尚未被他全然掌控的内力发了疯一样在体内乱窜,逼得他眼底赤红,几乎要捏碎大魔头的肩膀。
大魔头越抗拒隐瞒,他就越暴怒痛苦,连“师父”两个字都不肯教了,恶狠狠地低吼:“霍厉你告诉我,到底是谁!”
是谁占据了他如此嚣张跋扈的师父,让那个高高在上的人隐忍悲伤至此。
大魔头闭上眼睛:“崇毅,我与你,师徒缘分尽了。”
徒弟眼底泛着暴怒的血光,逼近大魔头的脸:“霍厉,我问你你腹中的孩子是谁的!”
或许是江底的吻太缠绵,或许是突如其来的内力让他有些无法自控。
他心底慢慢生出的那股独占欲几乎要把他逼疯。
大魔头沉默了一会儿,说:“好,你想知道孩子是谁的,就提着你家小娇妻的人头来见我。”
一滴清泪从大魔头眼角滑落,这里不是江河湖海,鲛人的泪水不会凝成珍珠。
他和所有平凡的俗人一样,悲伤地闭上了眼睛。
徒弟慢慢冷静下来,他有些疲惫地看着床上的大魔头:“霍厉,让别人互相残杀,让你有这么开心吗?”
大魔头心灰意冷地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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