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爱笔记》第67章


埃贡在监狱里吃的苦头是无法形容的。从他在牢房里画的那些自画像中可以看出:消瘦之极,胡子很长,眼窝深陷,表情如僵尸。他带着一本日记,上面写道(“‘盼望,又盼望。’这是我背会的一句话。”)“我天生地就是个最自由不过的人,现在却被一种并不属于人民群众的法律所束缚。”他画了三幅水彩,这帮助他没有发疯或者自杀:木床、铁门、铁床和一个发光的苹果,这是瓦莉每天都要给他送去的苹果之一。瓦莉每天上午都要到监狱附近选择一处战略要地:让埃贡从铁窗里可以看到她的地方。因为瓦莉非常爱他,在那可怕的一个月里,她全力支持埃贡,表现得十分出色。相反地,他倒不一定特别喜欢她。不错,他是为她画了像;可那是拿她当模特儿对待,不仅画她,也画许多姑娘,尤其是他从大街上收容回来的女孩们。他让这些女孩脱掉一半衣裳,自己爬到梯子上,从那里画出她们各式各样可以想象得出来的姿势。男孩和女孩是他着迷的对象。这些孩子让他喜欢得要命,不错,看来他不但是因为要画他们,而且的确是喜欢他们,无论褒义还是贬义。给他作传的人们都这样说。他们说:他是个艺术家的同时,还是个有点变态的人,因为他特别喜欢男孩和女孩……
“好啦,好啦!看来我真的有些着凉了。”利戈贝托打断了他的叙述,同时起身的动作很猛,弄得餐巾从双腿滚落到了地上。“卢克莱西娅,我还是听你的劝告吧。我去睡了。可千万不能得上重感冒。”
他说话时没有望着妻子,只是看看儿子。阿尔丰索一看到他站起身来,就不吭声了,脸上显出惊慌的神色,仿佛急着要帮父亲的样子。堂利戈贝托走过卢克莱西娅身旁上楼梯时仍然没有看她一眼,尽管强烈的好奇心想要知道她是不是还满脸通红,还是石榴红色;她是不是气愤,是不是惊讶,是不是困惑,是不是焦虑不安,是不是像他一样在想:这个孩子的所作所为是不是按照什么阴谋行事,还是一时心血来潮,一时儿戏,一时失望和卑劣的心态,一时敌视幸福的恶作剧。他发觉自己走路的样子仿佛是个瘦弱的老人,便挺起了胸膛。他快速登上了楼梯,好像要证明给人(给谁呢?)看:他仍然是个精力充沛的人,身体十分健康。
他只是脱掉了鞋子,仰面朝天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他浑身发热,发烧了。他看到黑乎乎的眼帘上出现一片蓝色的斑点;他觉得听见了上午失败的野餐中曾经听到过的马蜂好战的嗡嗡声。片刻后,由于一片安眠药的显著作用,他睡着了。还是昏迷过去了?他梦见自己得了腮腺炎,小小的阿尔丰索,用老气横秋的声音,摆出一副专家的架势,对他发出警告:“爸爸,你要小心呢!这是一种过滤性病毒,如果钻到下面的睾丸里,就会在那里给你长出两个乒乓球那么大的东西,那就不得不开刀了。就跟长出智齿来一样啊!”他喘着粗气惊醒过来,浑身是汗水,——卢克莱西娅太太给他盖了一条毯子——他发觉夜幕已经降临了。外面很黑,天上没有星星,大雾挡住了米拉芙洛尔防波堤上的灯火。通向洗澡间的门开了;随着一道射进半明半暗的卧室的光线,卢克莱西娅太大走了进来,她身穿睡衣,准备上床。
“他是个魔鬼吗?”堂利戈贝托问她,心里非常烦恼。“他明白不明白自己做的事情、自己说的话?他做这些事情是不是知道它的分量,是不是考虑到后果?难道有可能他不加考虑?会不会他就是个调皮捣蛋的孩子,那些恶作剧简直只有恶魔才干得出来,可他自己并非情愿?”
他妻子坐在了床脚下。
“这些问题,我每天都要想好多次。”她说,神情极为沮丧,不停地叹气。“我想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感觉好点吗?你已经睡了两个钟头了。我给你做了很熟的柠檬汁,放在保温瓶里了。我给你倒一杯吧?啊,对了,顺便说一句:阿尔丰索到奥里瓦尔大街去看我的事情,我从来都没有打算瞒着你不说。这两天实在太忙,我就给忘到脑后去了。‘”“当然是这样。”利戈贝托急忙说道,一面挥挥手。“劳驾,别再谈这件事了。”
他起身,目中嘟囔着:“这是第一次正常时间之外我睡着了。”说罢,向他的更衣室走去。
他脱光了衣裳,穿上睡衣和拖鞋钻进了洗澡间去做睡觉前细致认真的清洁卫生工作。他感到难过和困惑,脑袋里嗡嗡响似乎预示着一场重感冒要来临。他把澡盆里放满温水,又撒上半瓶盐。放水的同时,他用牙线清洁牙齿,然后再刷牙,接着用一把小镊子清除耳中的小绒毛。
他有多长时间丢下了每周用一天的工夫除去日常洗澡之外,还要对每个器官进行特别卫生保健的好习惯?是从与卢克莱西娅分居之后开始的。差不多有一年吧。现在要重新建立这个每周一次清洁卫生的规定了:星期一,掏耳朵;星期二,剪鼻毛;星期三,修脚;星期四,剪指甲;星期五,清洁口腔和牙齿等等。泡在澡盆里以后,感觉情绪不那么低落了。他试图猜测卢克莱西娅是不是已经钻进被窝了?她穿的什么睡衣?是不是会脱光衣服?他终于做到了让那个不吉利的景象暂时从脑海里消失:奥里瓦尔大街上那座小住宅前,一个小小的少年身影站在门口,小小的指头在按门铃。应该对这孩子下决心采取措施,当机立断。可是什么措施呢?任何措施似乎都不合适或者不能采用。走出浴盆。擦干身体之后,他用从伦敦弗罗里斯商店买来的花露水擦脸,这是英国劳埃德保险社的一位同事和朋友定期从伦敦给他寄肥皂、修面液、除臭剂、滑石粉和香水。他穿上睡衣裤,把原来的睡衣挂在更衣室里。
卢克莱西娅太太已经上床了。除去床头灯之外,她把房间里其余的灯光都熄灭了。外面,海水用力地拍打着巴兰科的悬崖;风声发出凄厉的哀鸣。他一面钻进妻子的被窝,一面感到心脏在猛烈地跳动。一股柔和的鲜草、带着露珠的鲜花、春天的馨香,钻进他的鼻子,深入到大脑里。处于这样紧张到几乎升腾的状态,他感觉到左腿儿毫米的地方就是妻子的大腿。
在昏暗又是间接的灯光照射下,他看到妻子穿着玫瑰色的绸缎睡衣,由两条细细的吊带与肩膀相连,睡衣上方镶有一道花边,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乳房。他松了一口气。变了模样。欲望,强烈而冲动,此时正在充满地的身体,从毛孔向外溢出。妻子身上的香味让他感到眩晕和陶醉。
这时,卢克莱西娅已经猜到他的感觉,伸手熄灭了床头灯,又同样伸手给他,把他搂进怀中。他一接触到卢克莱西娅的身体,不由得呻吟一声。他迫不及待地抱住她,一面搂紧对方的胳膊和大腿。与此同时,他亲吻着她的脖子和头发,一面不停地说着亲热的话。可是当他已经开始脱掉自己的衣裳和剥去妻子的睡衣时,卢克莱西娅太太在他耳边脱口说出一句相当于冰水浇头的话来:“从六个月以前开始,他就去我家看我了。第一次是个下午,他突然来到我家,就是奥里瓦尔大街的那处房子。从那天起,访问就没有中断过,他从学校里早退,不上绘画课。每周来三四次。他和我一起喝下午茶,总要逗留一两个小时。我不知道为什么前天和昨天我没有给你讲这件事。本来是要讲的。我发誓真的是要告诉你的。”
“卢克莱西娅,我求求你。”利戈贝托哀求道。“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不管你是多么想讲,都别说了。我爱你。”
“我要讲给你听。现在,就是现在。”
她继续拥抱着他,当丈夫寻找她的嘴唇时,她张开了嘴巴,也热烈地亲吻了他。她还帮助他脱掉了睡衣裤,也脱下了自己的睡衣。但是,当他用双手抚摸她的身体,嘴巴从头发转移到耳朵、面颊和脖子时,她还继续在说:“我没有和他睡觉。”
“亲爱的,我什么都不想知道。难道咱们非得谈这件事不可吗?尤其是现在!”
“对,就是现在。我没有和他睡觉。但是,你等一等。倒不是因为我的功劳,而是他的过错。假如他向我提出睡觉的要求,假如他稍稍向我做一点点暗示,我都可能跟他上床的。
我会非常愿意,利戈贝托。有好几个下午,由于没有和地上床,我感到很不舒服。你不恨我吗?我必须跟你说真话。“
“我永远也不会恨你的。我爱你。我的心肝儿。我的好妻子!”
但是,她又一次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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