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跟你走》第5章


小南去维也纳找过小米一次,两个人一起度过三天,第四天小南就不见了,留下一张纸条,“我在台湾买了一张环欧火车票,我要好好利用……”
小米回国后,就在一家打击乐教室教小朋友,小南即便当时不乏风流韵事,只要小米一通电话,小南都会出现。小米对他的依赖不是生活上的,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每当小米感情受挫时、工作不顺时、对自己缺乏信心时,她就需要小南的“诺言”来当作自己的强心针。
这些年当中,他们也曾经试图在一起,毕竟互相取暖的两个人,火花是取之不绝的。但是复合的第一个礼拜,两个人都变得无话可说,压力大到令人窒息,于是再来整整三个礼拜没有联络!
小米告诉我,就在他们谈好分手的那个晚上,他们去吃饭,两个人又回到了以前一样,滔滔不绝,甜言蜜语。
小米常常说小南很了解她,或者说,因为他们很像,都不能忍受跟另一个生物腻在一起太久,所以他们之间的距离总是刚刚好。刚刚好到“现在什么都没发生,但是永远都有可能会发生什么”。
第八章
自由
一天,小南打电话给小米,说找她吃饭,小米说过一会儿要去上班,现在不想出门。于是他买了三明治去她家,吃完小米赶着出门,他送她去,经过安和路信义路口的婚纱店(现在挂着林志玲的海报),他突然问小米:“你如果结婚,会拍哪一种婚纱照?”
小米把脸一扬,冷冷地说:“最讨厌婚纱照了,如果结婚才不要拍照,麻烦死了!”
“我同意,麻烦又浪费钱。”小米相信小南在暗示什么,虽然小米还是觉得自己不会嫁给他。
两天之后,小米去看《落跑新娘》,出了戏院听手机留言,是小南,“我要结婚了,新娘你不认识,我一直没跟你讲,因为不到最后一秒,我都不能确定。对不起啦。我什么事都跟她说,她不相信我们只是朋友,所以我必须很正式跟你说,我们只是朋友,我爱的人是她,她现在就在我身边……”
这世界上有比这个更滑稽的事情吗?
他高兴跟谁结婚就跟谁结婚,那是他的自由,但他有必要一直隐瞒吗?不到最后一秒不能确定?那他根本就是永远不能确定!他们要怎么拍结婚照,那是他们家的事,有必要来告诉我吗?这是“朋友”的行为吗?还有,最不可原谅的,有必要在她面前打电话来羞辱我吗?“不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这不是小学生都知道的公民道德吗?
小米在手机里说她没有掉眼泪,她说她很好,终于解脱了,不用再为小南的幸福负责,所以开着她的黑色吉普车把台北市绕了三圈,她说,她觉得很可笑,对于过去的十三年都相信他的诺言,可笑的是自己。我说这一圈绕完就回家吧。后来小南是何时结婚的,我们并不知道,起码这群至死护卫小米的朋友都不知道,只知道从消息曝光那天开始,再也没人从小米口中听到小南这两个字。
故事并没有结束。
惟一活着的方式
小米一直到今天才跟我说。
其实这几年每到生日,她都会收到他的e…mail
就是一句话——
HappyBirthday
每一封她都存起来。
每隔六个月,小南生日的时候,小米就把同一封信回传给他。
我笑她那么沉得住气,那么耍心机,小米说:“我连他结婚的事都没问过……多写一个字,都会心痛……”
于是每一年的生日祝福,就是惟一可以知道他还活着的方式,或者说,知道他还有一点点在乎自己的方式。今年生日已经过了,已经过了三十六个小时,小米都没有收到小南的讯息,她开始慌了。我要她直接写信去问。“那怎么可能……他忘了就忘了吧!”说这话的时候,小米的声音像是一口水咽不下去。
几天过后,我收到小米的简讯。
“今天晚上十一点五十六分我才收到他的祝福。
原文如下TherearethingsIcareabouteverydaybutcanonlysayitonceayear。Sorryaboutthedelay。(有些事我每天都挂念,但只能一年说一次。迟到了,对不起。)
几天后,无意间在路上碰见初中同学,他是刚从上海回来的,聊天时我好奇地问起小南,同学跟我说,你不知道他已经走了吗?
“去哪儿了?”
同学说:“天国。”
然后是可想而知的短暂对话,“不好笑”,“你有看到我在笑吗?他走了快一年了。”
我感到一阵晕眩,晕眩过后,我想到小米。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我们没人知道,小米也不知道?因为我们从小南说要结婚之后,就几乎拒绝听到任何有关他的消息。但前几天的那封e…mail是怎么回事?
我翻出早已不用的通讯录,壮着胆子打去小南的家,也不知号码是否还管用。
第九章
有三个日子改变了
一个年轻女人接起了电话,说是小南的姐姐。我表明身份,问候了几句,最终忍不住问了她,如果小南早就不在,怎么会有e…mail?她哭了出来,小心翼翼地跟我说:“请不要再追究这件事,这是小南走之前要我帮他做的。他要我每年帮他发一次e…mail,我忘了,过了快一个礼拜才想起来。”小南姐姐要我守住秘密,但这样的事怎么可能瞒得了永远呢?
但要我去跟小米戳破,那也是不可能的,要讲也不会是我讲。我跟小南姐姐多问一些情况,病因是脑肿瘤,时间呢,发现时是四年前,后来都在大陆寻求另类疗法。四年前?那不就是小南给小米留话说要结婚的那年?
“那小南的太太呢?”
“什么太太?小南没有结婚啊!我们家人都知道他一直在等小米啊!”
接下来我在电话里足足沉默了三十秒。
我在想,这是怎么回事?或者说,我已经猜到怎么回事,但我在怀疑,这怎么可能?这一切是小南的安排吗?什么?假装闪电结婚,从此消失,一年一次生日问候,一直到……要一直到什么时候?他要小米对他死心,然后让小米知道他永远记得她。这是爱吗?这世界上有这样的爱吗?这不是通俗小说里的情节吗?但它又远比小说情节真实、充满细节,小南、小米在我脑海里栩栩如生,他们的忧伤欢笑,那不是演出,是漫漫时间长河中的呼吸。
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那是在我挂上电话,走到巷口看着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时。我需要盯着一个个陌生的人,来让自己缓缓回到现实。我会先回到现实,然后再重新一点一滴让自己进去小南的世界,去感受他感受的,去编织他所编织的。
我不确定我能感受到什么程度,但我知道,每一年每一年,有三个日子对我来说是永远地改变了,小米的生日、小南的生日,和我自己的生日。
我想跟你走
我以为我选择的是浪漫;
我以为我选择的是一生,不是瞬间。
他说我,不合时宜。
据说这是一个光速的年代,不只是食物,情感也是。
我和他坐着,隔着一张五十公分宽的茶几。身旁有着各种的吵嘈声,电话铃声、搬动声、脚步声……但好像都是另一个空间的,完全进不到我们的单元。
可以清楚听见彼此的心跳,这是他说的。
就这样坐着,已经一个多小时了。再私密的交谈也该告一个段落。我们继续这样沉默着,继续这样坐着。该有人打破这样的沉默,一定要有人打破,但不会是我。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是这单元的声音,我只不确定那是他发出的,还是我自己的投射?有时你太用力想一件事情,你会以为它真的发生。又一次,我清楚地听见了,那是我的名字,我迟疑的余光感觉他向着我。是他,他喊了我的名字。我赶忙低下了头,不知道是因为犹豫,因为恐惧,还是做作?接着他说:“别怕,跟我走,别怕!”但是,我怕,我还是低下了头,我需要争取一点时间,哪怕只是一纳米秒的时间。这也是不合时宜吗?终于决定了,我抬头迎向他,但他已经把头别了过去。而且他别过头去的表情,像是他从没说过刚刚的话,甚至没发出过任何声音。所以我又低下头去,兴奋不再、羞怯不再,只是编造着一个关于误会的故事。我们的心跳声淡出,周围的人声渐入。
多年后,我再次见到还是单身的他,这次我们的声音跟周围所有的杂声混在一起,那个秘密的频道消失了。他说,如果当时我即时回应了,故事就不一样了。我笑了笑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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