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妖姬》第35章


“这是啥话?”吕老寿皱起眉,掌心的两只大球越滚越急。
众人知道他在努力地克制自己。
蓝宝珠见气氛异常,调解说:“刘叔,侄女陪您到后面喝酒去。”上前去拉刘半峰。他拨开宝珠的手,说:“心疼你姐夫啦?”
气得宝珠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转身便走,有人悄声地敲起边鼓:“二小姐啥时吃过亏?”
康秋珍见刘半峰越发地胡话连篇,心中十分恼怒,高声说:“蜀儿,你和娟儿走,别理这老东西!”
“丈母娘疼姑爷喽——”刘半峰嚷起来。
张蜀依然冷静地说:“爹,你把那俩铅球给我。”不容吕老寿分说,他抢过铁球对刘半峰说:“刘老爷子,晚辈有请了。”眯起轻蔑的眼睛。
“妈个巴子!”刘半峰长链一抖,铅锤像道黑色闪电,直对着张蜀心窝打来。
张蜀手腕一抖,两只铅球一高一低、一快一慢地抛出去。
宝珠一惊,她懂得同发数件暗器不难,难得是同时出手,而且力量不一。山寨上只有吕老寿和她能掌握这难度极大的镖技。
力量大、速度快的铅球在中途和铁锤相撞,流星锤像断颈蛇般地耷拉脑袋,砸在石板地上,迸起几粒火星。另一只行速慢的铅球划着弧线落在刘半峰的脚尖上,疼得他直张嘴,但没出声、满堂爆出震天的喝彩声,小娟尖脆的笑声飘浮上面。她含情地望着丈夫,心里的蜜都要流出唇问。
刘半峰铁锤再度打来,比上次更加凶猛,而且目标是张蜀的头颅。刘半峰不愧是武林强手,势如暴风骤雨,只见锤影,不见人形,满屋都是铁链鸣响和风声。张蜀虽身形矫健,但也是步步后退、左支右细。片刻间,张灯结彩的喜堂被遭踏得乱七八糟,偌多物件被沉重的铁锤砸碎,狼藉不堪。
“谁有好刀!”张蜀喊着。
“给。”吕小娟从后屋拿出把剑,但递不进去。
“一般的刀不行!”张蜀刚喊完,吕小娟手中的剑便被铁锤砸落在地。
吕老寿夫妇浑身冒出冷汗,知道刘半峰的疯劲上来了,像尾巴燃火的野牛势不可当。吕老寿高呼:“蜀儿,你认输就得了!往后堂跑!”
张蜀边躲避铁锤边回答:“爹,我能把铁锤夺下来,不过,我想废了这没用又惹祸的兵器。谁有好刀!”
“我有!”宝珠抬腿拨下蓝光莹莹的短刀,手一甩,刀飞插木柱上。张蜀叫声“好”,脚踏长案,腾身去取,刀持在手,对准砸落的铁锤用力一挥,铁脑袋顿时滚落一旁,被小娟用脚挑出屋外、张蜀劈手拽住链索,一连三刀,铁链被斩断为四节,泥鳅样地掉在地上。刘半峰跳后数尺,喊着:“完啦!江湖上算没刘半峰这个人啦!吕老寿,你听着,你这龙首山也算完啦!”说着,健步如飞地向山下跑,待吕老寿等人喘出大气的时辰,早就不见了踪影。
满堂鸦雀无声。新郎官——女婿似乎变成了陌客,只有吕小娟柔情蜜意,众目睽睽之下去给张蜀擦汗。
张蜀把刀还给宝珠,说:“真是把宝刀,只是到了这个时代算可惜了。”
“为啥?”宝珠问。这是她第一次与张蜀说话。
这把小于短剑的无鞘刀是吕老寿祖传遗物,本是两把,上面铸刻着“乾、坤、坎、离、震、艮、巽、兑”八卦字样。吕魁有一把,但逃离奉天城时丢失了。这一把算老寿赠给义女的礼物。
锋刃不仅坚硬奇快,而且把柄上还镶嵌一颗蓝宝石,每遇光便照耀刀身,像是一条蓝缎子。吕老寿夫妇说:“也活该货归其主,宝珠偏偏爱蓝色,说不定要用它做出一番事业呢!”
酒宴上众人只是喝酒吃肉,说鬼话的极少,尽管吕小娟夫妇殷勤劝酒,气氛并不热烈,连猜拳行令都有股别扭的拘谨劲儿。在人们心中好像都萌生出种预兆:是祸?是福?山寨怕不能从静了。
新人走后,宝珠端着碗酒,走到狗儿面前说:“狗儿哥,我敬你一碗吧。”
狗儿竟感动得眼里闪着泪光,站起身把微微拌颤的碗送到嘴边,一饮而尽。感慨地说:“宝珠,你看得起我!这碗酒要变血替你流。”
“今天的事,算啥?揭过去吧。”宝珠说。
“哎。”孙狗儿像孩子般地点头,见她走后,方去揉湿漉漉的眼睛。
像履行公事一样,众人到洞房说笑一阵,便都知趣地离去了。吕魁很奇怪,当初他和小寡妇成亲时,一堆乱叫“嫂子”的“小叔子”差点没把他俩的裤扯下来,粗俗的歌。放荡的笑语挤破了洞房。蜜月中,每夜都有听房的,惹得吕魁踢开窗子,把尿桶泼在他们头上。
吕老寿夫妇酒后疲乏、说不出是何原因,得个文武双全的女婿竟高兴不起来,早早便安歇了。
惟独吕小娟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炉火,几乎要把香衾红帐烧成灰烬。她把自己的身心全部融化了,紧紧搂抱着张蜀,将爱注输到丈夫的每个毛孔内。真情混杂着狂荡的野性,一阵激情的昏眩,竟张嘴把张蜀的肩膀咬出血,留下一排弯月型的牙痕。
她不是笑,而是哭,疯狂地用舌尖舔着张蜀的胸膛,最后说:“你要是变心,我就宰了你。”张蜀却出人意料的理智,漫不经心地听着小娟愉快的轻吟。
在睡榻上辗转难眠的是蓝宝珠。她并非为小娟已萧瑟和谐,抛下自己而感到凄清、孤独,却想着婚礼上发生的蹊跷事。张蜀身怀绝技,不以真面目事人也不算什么,令人困惑不解的是刘半峰扰婚的目的,特别是含愤离去时说的话:“……
龙首山也算完啦!“宝珠想,他上山一定是有意图的,没能来得及说出来。江湖上都知道刘半峰最怕男婚女嫁的场面,所以这时把他看成精神受刺激的半疯子。
他料想不到,吕老寿夫妇慢待和栽在张蜀手中,恼羞成怒而去,好像又把满腹的话带走了。她后悔当初没去追;没问个水落石出;更后悔把刀掷给张蜀,让他得意并残酷地把刘半峰的流星锤割得支离破碎,彻底地摧毁了一个人的精神。她看得出,义父虽得了佳婿,却冷落和伤害了众人的心。
宝珠蓦地想起一件宝物——《八骏图》。那张画是吕魁从山下一个垂死者的手中得来的。那人遍体鳞伤,被抬到山上两日,也不肯吐露真实身份,只说画是世间奇宝,要送给张作霖。当时张作霖与吴佩孕孚在关内河北摆下战场,打得昏天暗地。
送画人被张作霖的炮炸伤了,临死时说,我死有葬身之地,这张画权当我酬报埋尸之恩,做镇寨之宝吧。又对吕老寿说,老掌柜,不要太死心眼了,武功再好也顶不住手枪、大炮。然后就死了。
吕老寿虽然不知死者身份,却看得出他武功极高,能将游离般的一口气运用自如,想死便如睡去一样轻松。
吕老寿只知画是故宫内的皇家之物,但并不太稀罕,交给吕魁收藏,嘱咐不要负死者的心意。数日前,画又被小娟磨了去,不知道是否受着张蜀的指使?至于世上的手枪、大炮、飞机、炸弹,宝珠和吕老寿持同样的观点:那不是真实的功夫,而是种长不了的邪道。不承认热武器的真正原因是不想否定自己十数年、数十年而苦练而成的功夫。吕魁瞒着父亲弄来几支长、短枪,被吕老寿骂了一颇,全部扔进山涧。吕魁分辩说,不少山头儿的绺子都挎上了盒子炮,还有连发的机关枪。吕老寿仰天大笑,要和儿子比试。吕魁用枪,他用暗器——一兜圆石头。吕魁枪打得勉强,又不敢真往父亲身上瞄,这一来,把吕老寿的一生精华全抖露出来了。身形变化如疾风闪电,忽如脱兔、忽如疾鹰,忽如游蛇,连蹦带跳地躲过十几发子弹。笑着说:“接着拉你的羊粪球啊!”吕魁沮丧地说:“没子弹啦!”
“那你看我的——”话音刚落,吕魁手中的枪被石块打落。老寿捡起,用力一拧,枪管便弯了,骂着:“废铁。这玩艺坑人!”
众人虽都喝彩,但都知道枪这东西不知要强过武功多少倍,暗中都弄来短枪,忌惮老寨主只是不敢练。没过多久,吕魁就带着张蜀上山了。当时张蜀戴着眼罩,穿越过无数个奇峰险道。吕魁对父亲说:“有几处山头儿,都归顺了张作霖,个个都是神枪手。”
“张作霖和我曾有一面之交,如今成势做了大帅,拥雄兵三十万了,咱要投靠他,他自然会高看的。”吕老寿很自信。
吕魁摇着头,说:“人要咱一帮废物做啥?当马戏班子差不多。可我听说,张作霖对人讲,您老是他敬重的人物之一。”
“他讲些啥?”老寿来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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