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天录》第17章


激战之中,西门钧蓦地朗声大笑:“墨兄,奇正相生的道理你只晓正中奇,奇中正,却不知奇中奇,正中正之法!这才是剑髓真意!”剑法展开,金色剑芒骤然铺张开来,层层叠叠地将墨无极紧紧裹住。
正德帝等人离得虽远,也全给那舒张升腾的剑意慑住了,一时间心神摇曳,神气如丧。猛听得墨无极大喝一声:“你也接我一刀。”这一刀在退无可退之际挥出,端的气势磅礴。西门钧只得退了一步,墨无极瞬间连劈三刀,刀刀重若劈山,竟迫得西门钧连退三步。
远观的莫道人正要为墨无极喝彩,猛见错步飞退的西门钧振腕递出六剑,这六剑形如牡丹绽放,将墨无极头脸心胸尽数包裹在内。莫道人不由赞道:“退中疾攻,剑剑神妙,如梦如幻,想不到西门钧真悟出了剑髓真意!不知墨无极这天地一气,撞得翻西门钧的剑髓真意么?”
“撞翻西门钧?”钱彬翻起白眼,冷笑道,“姓墨的能撑下五十招便算万幸……”一扭头,蓦地低呼道,“吕痴,那吕痴子哪里去了?”
吕方已乘着正德帝等人如痴如醉之机,悄然奔出了好远,直向那山崖下冲去。飞奔出半里之地,那紫褐色的山岩已在眼前,他长吸了一口气,手足并用地向崖顶爬去。
跌跌撞撞地跃过两道巨岩,吕方猛然吃了一惊。但见迎面山腰处,一块十余丈高的山岩上横伸出一根歪脖子老松,一个窈窕女子玉腕紧缚,被吊在粗大的松枝上,竟是杨清钰。两名锦衣卫立在山岩上,正仰头虎视眈眈地盯着她。适才吕方随正德帝等人在树下远观时,给那几块高大山岩阻住,直到奔到此处,才看到杨清钰被缚于此。
“清钰!”吕方惊呼出声,眼见杨清钰悠悠荡荡地悬空挂在树上,秀发长裙随风飘摆,随时可能跌到十余丈高的山岩下,他一颗心险些跳出胸口。杨清钰也看到了他,忙叫道:“大哥,你莫过来!”吕方大叫道:“好妹子,我来救你!”拼力向那巨岩爬去。
墨无极这时已给西门钧的连绵快剑逼得退到崖边,听得吕杨二人的惊呼,才自崖顶探头看到了杨清钰的险状,心内剧震之际,左肋剧痛,已中了一剑。墨无极厉喝声中,一抹刀光翻卷上来,化作圆滚滚的乌黑圈子将绵绵剑招尽数封住,怒道:“这便是阁下的奇中奇、正中正?”
西门钧狞笑道:“这丫头乃是你我的赌头,墨兄只管安心应战!”墨无极惊怒交集,蓦地大喝一声,凌空跃下,疾向那横伸的山岩扑去。西门钧哈哈大笑,如影随形般横掠了过来,半空中长剑飘忽游走,已将墨无极的要害尽数罩住。墨无极飞坠之中,已随手抓过几块碎石射出。那两名锦衣卫眼见吕方爬上,正待挥刀砍下,不想那碎石电般射到,惨呼声中,齐齐翻身倒地。
高手相拼,争的便是这一线之机。西门钧乘着墨无极飞石之际,长剑已如星驱电掣般刺到,墨无极只觉左肩剧痛,登知肩骨已碎。“这都是命!”墨无极心内一惨,“爹爹说得是,墨家万万不可去碰西门钧,东侠斗不过西卫。”眼见西门钧的长剑如蛆附骨般连绵递到,只得拼力挥刀苦苦抵挡。二人凌空横掠间,刀剑疾飞,墨无极肩头肋下都有串串鲜血连连飞溅出来。
便在这时,猛听得一声大吼在山岩间响起:“西门钧!钱彬奸计败露,伏法便在眼前!你且看看,万岁已到了,亲自来拿你来啦!”吕方这一怒吼倾尽全力,在危崖乱石间回响不休。
“万岁已到?”西门钧心神剧震,不禁纵目远眺,正瞧见乱枝掩映间正德帝那匹红缎子一般的火龙驹,霎时间头脑轰然一响,“果然是万岁!他怎会来此间,难道钱彬真的事泄了?”只这么一犹豫,乌光乍闪,墨无极的那把刀已凌空劈落。西门钧的目光才遥遥地接在正德帝身上,便觉一片血色自头顶滑落,他拼力挥出一剑,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血色模糊了一切,这黏黏的血红跟正德帝那腥红的大氅恰是一般颜色。
胜负顷刻逆转,远远观战的正德帝君臣一阵骚乱。钱彬更觉墨无极那把刀似是狠斫在自己的心尖上,惨呼一声,软倒在鞍头。
吕方手忙脚乱地将杨清钰放了下来,劫后余生,两个人都喜极而泣。
西门钧那垂死一击仍是凌厉非凡,长剑刺透了墨无极的左肩。墨无极没有拔出肩头的长剑,摇晃着走向西门钧的尸身,慢慢蹲下去,稳稳地从他怀中取出了那封书信……
“真真是险中求生!”
这是虞晟十日后对乱云谷一战的感喟。他和陈阁老都没有算错,钱彬果然没有造反的胆量,那封自西门钧怀中搜出的要送给宁王的密信,到底不是约请宁王造反的,只是钱彬请宁王将二人往来的书信烧毁,并让宁王小心隐忍。
不过这已足够了。当时在乱云谷中,正德帝拈着信只扫了两眼,便大骂道:“黠奴,竟敢如此!”立时喝令将连呼冤枉的钱彬拿下。
剩下的事情便全顺理成章,不出十日,钱彬及其一众亲信便全被抓入狱。虞晟和被抓的刑部尚书柳峻等人皆被皇帝下令褒奖。含冤而死的青州知府杨关毅也被追复原官,其妻更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虞晟更因筹划有功,受了重赏。连险胜西门钧而身受重伤的墨无极都得了正德帝钦赐金牌,听说也要在近日调入锦衣卫委以重任。
特别是陈阁老竟被皇帝钦点为谨身殿大学士,出任首辅,整肃朝纲。这三朝元老又要东山再起,一时京师居所的府门前车水马龙,拜访的官吏门生络绎不绝。
被褒奖的人中,居然没有吕方的名字。
“万岁的心思老夫理会得,”花厅内的陈阁老眼望吕方,意味深长地叹道,“朝廷不想让告状者得封赏。且万岁对钱彬还是有些旧情,钱彬因你而入狱待死,万岁对你还是有些衔恨的。”
“无妨,”吕方掸了掸雪白的衣袖,微笑道,“吕方冒死告状,本就不是为求封赏。”陈阁老望着这张坦荡的脸孔,慨叹道:“先生真有古人风骨!请先生且回青州,过得些时日,老夫自会竭力举荐先生。”吕方摇了摇头,笑道:“晚生驽钝,官场上的事情是参不透的。此间大事已了,晚生还是回去教书。”
墨无极身受重伤,要在京养病,陪伴杨清钰回乡之任,自然落在了吕方身上。只是这次杨清钰可算是衣锦还乡。朝廷钦赐给杨关毅“铁血尽忠”的匾牌,又派了一队官军鸣锣开道,端的风光无限。
一路迤逦而行,杨清钰恨不得一步飞回家门,吕方却盼望这一路永远也走不完。终于赶回青州,杨府的宅院已是粉刷一新,洋溢着一团喜气。重又到了自己的家,又见到了朝思暮想的母亲,杨清钰忍不住扑过去搂住母亲,母女二人抱头痛哭。
“先生是……”杨夫人痛哭半晌,心神稍定,才想起招呼一旁静立的吕方,“噢,你便是吕方吧?”吕方深深一揖,道:“青州秀才吕方,见过夫人。”杨夫人打量了他几眼,忽向身边的丫环点了点头。那丫环立时捧上一盘白银。杨夫人的声音已变得四平八稳:“先生护送小女回乡,高行大义,无以酬报,这点薄礼万望先生笑纳。”
杨清钰大惊:“大哥屡次救我性命,母亲怎地只轻描淡写地说成是护送回乡?况且大哥这高傲性子,又哪里会收她钱财?”她站起身来,低叫了声“娘”,还没说话,不料吕方忽地笑了笑:“盛情难却,那便让夫人破费了。吕方这便告辞。”竟颤抖着手,接过了银两,又慢慢转过头,向杨清钰点头笑了笑。四目相望,杨清钰察觉到吕方那双深邃的眸子有些闪闪的潮湿,似乎强抑着什么。对视的一瞬,便有一股难言的东西直射入她的心底。杨清钰一时芳心扑颤,心神恍惚间,只呆望着吕方默然出门,竟忘了跟他道别。
直到他萧瑟而又有些倔强的身影拐出房门外,杨清钰才低呼了一声。正要起身去追,一旁的杨夫人已冷冷道:“站住了!以后跟吕方这痴人还是少往来,你爹这辈子便吃亏在一个痴字上。那个墨无极倒还不错,人家已托了陈阁老送来书信求亲了,听说万岁对他挺看重,近日便要擢升锦衣卫统领呢。不过柳尚书那边也来了信,送来了人家公子的八字。陈门杨柳两青天,你爹已去了,剩下这柳尚书也该风光了。比起墨无极这一勇之夫,刑部尚书的公子可就非同一般了,今后咱娘俩还得指望刑部柳大人啊……”
她慢条斯理地说着,杨清钰却觉胸中憋闷之极,此次进京九死一生,她再也不是那个软弱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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