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神镇》第7章


魏风子在一旁道:“如此说来,你入行也有十年了,以你的武艺,为什么做这一行?十年了竟然还只是个小捕快,连个捕头都没有混到?”
吴戈苦笑道:“当初只是为了混口饭吃。除了拿刀,我也没有别的本事谋生。吃公门饭不容易,所以,还只是个小喽啰。我一个月能拿二两银,整个山阳县三十一名捕快只有我一个拿这么多。县令大人待我不薄了。”
“所以,你就为了这二两银来拿我?”风神也是苦笑。
吴戈道:“虽然我们都杀人,毕竟我是执法,你是犯法。我吃这碗饭,就得依《大明律》拿人。”
“拿住我便如何?”
“依《大明律》,强盗罪,不得财者杖一百流三千里,得财者首从皆斩。”
“我不但得财而且杀人,依刑律死上一百次都不够。哼,大明律法苛峻严厉,你用不着拿这个来压我。居庙堂之上的都是得了财的强盗,也不见他们被斩。你也不要跟我说正义天理替天行道之类的话。那些都是世上最荒唐的谎言。我吃惊的是你居然会相信。”
风神理了理衣襟,道:“我有一个很好的建议。”他一面掸着衣袖站起身来一面说,“我知道你此行还有一个目的是来接魏老,可魏老已经跟我说了,他觉得在我这里更安全。所以,我的建议是,你留下来。”他的目光灼灼,“你继承我的一切。”
“如果你觉得不踏实,二十一万两银,你可以从我的库中拿走,还可以加上利息缴还国库,给你的上司你的良心还有你二两银俸钱一个交代。我说过,让这个小镇活下来,对小镇上的人,对江湖对武林,对你,还有对魏老,都是利大于弊。反之,有多少人头会落地,是你不能想象的。所以你对自己那些所谓的原则的妥协,绝对是值得的。”
“考虑一下,今晚我等你。”风神说着走出门,回头道,“你如果仍然要抓我,就带上刀来。”
吴戈走上飞廉草药的小楼时,脚步和心情一样颇为起伏。
他以为被困十年、武功尽废,魏风子一定恨风神入骨,谁知魏风子竟然不愿跟他走。更出乎意料之外的,是风神的拉拢。
吴戈一直很穷,混得也很潦倒。如果说他对权力和金钱没有一点觊觎,那也是胡扯。风神有多少财产,他不知道;风神有多大的势力,他大约有些清楚。他不是没有想过如果继承这一切自己将会多么风光。但是,风神毕竟是他要抓的犯人,而且是凶手。这个原则大过天。
于是他仍然带着他的刀,来到了飞廉草药。
他身后已跟了一大群人。这个小镇上,从来不缺的就是看客。
风少爷今天换了一身雪白的长衫,更加衬得剑眉星目玉树临风。他看见吴戈,十分不平的样子。“师父已经跟我说了,他希望你留下来帮他。”风少爷一脸冷笑,“我真是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吴戈笑笑:“我也不知道怎么天上会掉这么大的元宝来。”又问,“你那石姑娘呢?我看风少本来就不乏红颜知己,这个石姑娘可不简单,风少只怕这次是舍近求远、缘木求鱼了。”
风少爷摸了摸下巴,歪头道:“你说那个红玉?嗨,她不过是庸脂俗粉,哪里能跟真正的空谷幽兰相提并论?莫非你也看上石姑娘了?”他说着哧地笑着。在与吴戈擦肩而过时,他低声道:“你小心了,咱们走着瞧。”
吴戈沉默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他不知道有些事情是不是应该告诉风神。
风神在灯光下显得比平时要苍老许多,脸上的皱纹一道道如同龟裂的河床。他揉着太阳穴叹道:“我这头痛病只怕也要如华陀之语于孟德,得砍开这头颅才行。”他回过头来,看了看吴戈的刀,说,“看来这头颅你是想要砍的了?”
吴戈叹道:“你的财宝,我倒是真的想要,这么多年,真是穷怕了。可又不敢要,我怕拿不起。”“你想现在动手?”风神一笑,“我还没有取剑来。在我这里,比武一定要公平。”
“你不怕我偷袭你?”
“我怕偷袭。”风神看着吴戈的双眼,像是想从中读出什么,“但不怕你偷袭,你不是这种人。”
风神缓缓取出他的剑,剑已出鞘,在灯光下流动着一泓青色的光芒。他的剑尖朝下,在地板上轻轻地划着,发出嗞嗞的响声。“你可以出招了。”风神道。
吴戈看着风神的双手,并不立即拔刀。他的右手握刀,拳心向上,却是反手拔刀的姿势。风神有些奇怪,道:“你这持刀的手法,为中原武术中所无;倭人的刀法中倒好像有这一路——这刀形状也像。”
吴戈笑道:“我五年前曾会过一帮海盗,有几个倭寇,刀法奇特,我也吃了点亏,所以依葫芦画瓢,学了几招。我这刀是朝廷配的,给我什么我用什么,巧合吧,当年大约是照着东洋的贡刀打的。”
风神道:“反手刀后发制人。所以我也不先出手。”说着随手把剑一摆,只是起手式摆个门户。
吴戈知道反手刀只能做奇兵用,对付不了风神这样的高手。于是换手拔刀,横刀在胸,也摆个起手式。然而他姿势方定,却猛然发现风神的起手式暗含几种杀招——他左脚虚点,右脚横立,左手是袖中藏掌,右手的剑若上挑可刺他自腋下到腹胸颈几处要害——自己如果贸然出刀,便有破绽。他觉得手心的汗开始沁了出来。
这时,小楼的门呀地一响,接着一串轻微如猫的脚步声,有人已上了楼。
是风少爷,他缓缓拔出了剑——风神正背对着他,眉头轻轻地跳了一下。
风神与吴戈对峙着,并不转身,道:“小风,你和力虎去巡视,有何异常么?”风少爷看着风神的背心,沉默了一下道:“一切都好,西街一缕轻烟的货已收拾好了。师父,难道这小捕快还不识抬举,要不要我来收拾他?”
吴戈的刀仍不敢动,他同时看着师徒俩的剑。
风少爷的剑法大约走的是黄宾雁的路子,他的剑也是又窄又长,不知风神是如何教他的。他的剑平指,离吴戈尚有丈余,离风神的后心却只三尺。
吴戈在方才与风少爷擦身而过时,从他身上闻到了一些极为独特的女子脂粉的淡淡香味。而这香味,他知道,这小镇上,只有那个姓石的姑娘身上才有。他也知道,风少爷送那少女走,送了四五个时辰才回。他看向风神,眼光灼灼。
风神的眼光也在闪烁。吴戈看到,他额头渐渐渗出了一串细密的汗珠,而且他颈上、太阳穴上的血管已一点一点扩张了起来。
吴戈忽然道:“风神不愧是风神,我看,今天就不用比了。”说着还刀入鞘,右手离开了刀柄。他居然大咧咧地坐了下来。
风神和风少爷都是一楞。风神的脸上慢慢泛起一丝微笑。他缓缓转过身,正面对向风少爷道:“这位吴爷不肯留下来帮我,也不肯今天跟我决个生死。这是为何?”
吴戈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风神果然是成人之美,不知何时可以喝上风少爷的喜酒啊?”
“谁要喝喜酒?”一人应声道,又是一阵楼梯响,却是铁塔回来了。
风少爷的脸色青红不定。吴戈知道他在后悔错过了杀风神的最好机会。
风神看着风少爷道:“我还没有问你那位姑娘现在如何了?”
风少爷脸上已现出气馁之色,低声道:“我送了她二十里,现在应该到了七里铺了。”风神若无其事地道:“那女子不错,你错过了良机可不要后悔。”
风少爷听到“错过良机”四字,额上的青筋已全爆了起来,英俊而年轻的面孔涨得通红。他忽然喝道:“姓吴的,看剑!”
他“姓吴的”三字一出口,手中长剑已到了吴戈眉心。吴戈虽早料到他会出手,却没有想到他出手竟如此之快。他往后一倒,从椅子后翻了过去。才直起身,剑光又已闪到。
只听风神在一边叹道:“你道这小镇上谁的剑最快?不是我,不是黄宾雁,而是小风。小风七岁跟我学剑,至今已有十二年。剑术上他是不世出的奇才,如果昨天跟黄宾雁比试的是他,嘿嘿,只怕也是胜负未知。他只是经验未够。方才他若出手,无论攻你攻我,都必无虚发。”
说话间只听得当当之声快如炒豆,风少爷转眼间已攻出十余剑,一个攻得快,一个挡得也快。但吴戈不防他突然出手,一开始即落下风,只能连刀带鞘地格挡,始终腾不出手来拔刀,一时落得个有败无胜的局面。
风少爷手中剑一顿,吴戈正要拔刀,他的剑却陡地从下挑来,原来却是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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