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陵》第60章


“太好了!”云一彪精神一振。
此时此刻,军分区司令员邵子甫的心绪极不平静。两个月以前,他在马兰峪奉上级命令,带领一营军队前往玉田、丰润前线阻击国民党军队的进犯。在邵子甫的脑际深处,又浮现出他在景陵前与敌工部部长黄金仲的最后一别。那时,邵子甫对于战场上善打硬仗、敢杀敢拼的黄金仲,从内心里充满信任。所以,当黄金仲在部队即将开赴前线的关键时刻请求留在马兰峪附近的西沟村养病时,邵子甫并没有意识到他会另有所谋。令邵子甫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率领部队刚刚离开马兰峪不久,从前深受他信任的黄金仲,竟然大肆煸动附近的村民们,在马兰峪发动了一场盗掘清东陵的狂潮。
“对于黄金仲在这场特大盗陵案中所犯下的罪孽,我作为他的上级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邵子甫听了李楚离和黎亚夫两位冀东党委、行署负责人的讲话以后,颇感沉痛地说道,“从前我只看到黄金仲在战争年代英勇奋战和不怕死的一面,却完全忽略了人性的另一面。当我奉命来到马兰峪承担清东陵的看守任务时,公安局长云一彪已经几次向我提醒,盗案极有可能是内部人员参与并充当主谋。可是,我当时根本听不进去,甚至轻信了黄金仲的一面之词,错误地认为景陵盗案是由马福田为首的土匪所为……”
首长们都沉默着。李楚离和黎亚夫很理解邵子甫此刻沉痛的心绪。
缭绕的乳白色烟雾中,邵子甫紧蹙着双眉,嘴里咬着一只纸烟,点燃后又拧灭了,再点燃。在难堪的沉默中,邵子甫无比沉痛地继续向冀东区党委的负责同志做出深刻检查:“私人的感情一旦占了上风,就很容蒙蔽住人的眼睛。盗陵事件给我的教训是非常深刻的。如果当时我能够认真倾听云一彪同志的意见,如果我能够对从前一度当过敌人警察的黄金仲保持一定的距离和警提的话,或许就能够挽回清东陵再一次惨遭浩劫的严得后果。然而,我当时对黄金仲这个有严重个人主义思想的变质分子,居然没有丝亳警提!我……诚恳地向区党委请求处分!
“邵子甫同志,现在并不是讨论和追究领导者责任的时候,”李楚离激动地打了一个手势,制止住邵子甫的诚恳检查,说:“当前我们最最紧要的任务,就是尽快派兵到马兰峪附近的八区,将所有参与策划、组织、煸动这场东陵盗案的首犯尽快逮捕归案。邵子甫同志,冀东区党委希望你能够将功补过,在抓捕罪犯的斗争中,协助云一彪同志,果断、迅速地完成任务!”
“请上级党委放心吧,我决不会等闲视之的。”邵子甫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神情坚毅地说道:“一彪同志,我马上就派出两个营的兵力协助你们逮捕盗陵主犯。”……
第32章 匿藏在山洞里的王氏父子
山洞里干冷干冷。
王绍义阴沉着一张枯瘦的脸,双眼里流露出焦灼、惶惑与难以言喻的忐忑,正伏卧在幽黑的山洞里,透过结满水凌的山洞口,惴惴不安地俯望着山下。只见千山成壑间一片茫茫的白雪。山谷里和沟壑间的松柏枝头,都缀满了白茸茸的雪朵。这是酷寒逼人、滴水成冰的三九天,在远离马兰峪数十里远的嵯峨群山,在严冬的时节里,小北风发出尖厉的啸叫之声,吹刮得山顶树间的雪尘在天际飞舞。
干冷干冷的山洞里,王绍义冻得双手抱在胸前,瑟瑟发抖。他从青年时就落草为寇,在跟随匪首马福田打家劫舍的那些漫长的时日里,王绍义也时常在山洞或者沟壑里苦熬过严寒的冬夜。但是,在王绍义看来,那时的冬天却远远不及今年这般寒冷。自从他们在八路军与公安人员进行紧急搜捕的那天半夜里,慌里慌张地逃了出来以后,王绍义父子已经在距离黄松峪十余里外的山岭里,整整躲藏了两天两夜。现在,天穹上又涌来了一团团的雪云,不久,凛冽的小北风吹卷着一缕缕棉絮般的雪片在铅灰色的天际间飘来飘去。
“汪——汪汪汪……”
一阵凄厉的狗叫声,到这时还在王绍义的耳际响着。那犬吠声令他心有余悸,令他毛骨悚然。在前半生的为匪生涯里,王绍义听惯了狗叫声。那时他在马福田的匪股里当过“水箱”、“炮头”和“二柜”,时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闯进某一个村庄。王绍义在年轻力壮的时候胆大妄为,什么事情都干过,闯进村中的富户去绑人票、奸淫女人、抢劫值钱的细软什物……那时,他根本不惧怕狗叫,看着那些在凄厉狗叫声中惊惶失措的富户老财与掩面惊逃的姑娘们,心中反而会有难以言喻的兴奋与惬意。可是在那一天的子夜时分,北风送来了一阵骤然而起的狗叫声时,他却当真被吓破了胆子!
眼前陷入危境的王绍义,与几天前指挥盗掘清东陵时的嚣张形成了十分鲜明的对照。从前天深夜天始,由冀东军区十五分区司令员邵子甫亲自率领的两个营兵力,配合蓟县公安局的侦察员们,开始在马兰峪附近的裕大村、裕小村、新立村、五花岭等地搜捕盗掘清东陵的首犯。从那时起,王绍义就没有睡过一夜的安生觉。邵子甫和云一彪在首先派兵去西沟村逮捕黄金仲扑空以后,便立即派兵直扑距马兰峪稍远的黄松峪村,连夜搜捕盗陵案的另一个主犯王绍义。那夜,刚刚在热炕头上睡熟的王绍义,一场好梦还不曾做完,便蓦然间被一阵尖厉的犬吠声惊醒。他忙不迭地爬起来,在黑暗里侧耳一听,村街上隐隐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王绍义在黄松峪村前后住了十多年,深知在严寒的冬夜里是绝不会有大批的人上街的,更何况即便黄松峪本村有人在夜里上街也不可能引来如此凄厉的狗叫之声。心里有鬼的王绍义像一只狡猾的狐狸,立刻就预感到事情有变!
“不好!王茂,王慎!你们……都快快地起来穿衣裳,有人……来抓咱爷们来了!……”猝然惊醒的王绍义慌忙推醒了两个儿子,在黑暗里一边穿衣裤,一边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三支德牌撸子手枪,自己掖了两把在腰间,又将另一支忙不迭地塞给了他的长子王茂,说:“快从后窗户跑!……”就在这时,“咚——咚”两声,王绍义发现已经有人接连翻墙而入。紧接着前门就被人拼命地擂打了起来,叫:“开门开门!快给我把门打开!王绍义,开门!”
“前面不行了!快,快踢开后窗户跑呀!……”王绍义在情急之中,猛地飞起一脚,“咣”地一声就将已经在冬天里封死了的后窗踢开,“你们怎么还愣在那里,等着人抓吗?快,快跑呀!”王绍义双手各握着一支撸子枪,在情急之中将王茂、王慎两弟兄猛地推到窗外。也就在这时,王宅的前门已经被几个荷枪的战士奋力推开了。王绍义在漆黑中“砰砰砰”地朝向门外的八路军战士连开了三枪,还未等追捕他的战士们发现目标,他已经疾快地翻墙逃遁而去了。
当时那惊心动魄的一幕,王绍义现在回忆起来仍然余悸在心……
“爹呀!太冷了,冻得人受不了啦!”在山洞口睁圆一双迷惘的小眼睛,凝望着漫天飘飘洒洒雪花的王绍义,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王绍义急忙回头去看——
是他的小儿子王慎!
王慎与他的兄长王茂生得迥然不同。王茂虎背熊腰,紫黑色的脸庞上有一双凶光毕露的大眼睛,手长巴掌大,说起话来嗡声嗡气。可是王慎却生得十分瘦小,白净的瓜籽脸上,有一双游移不定的小眼睛。王慎的小眼睛与他的生父王绍义酷肖。王慎此时瑟缩在那幽黑山洞的深处,神不守舍地呆望着他面前那堆早已成了灰烬的篝火,冲向蹲伏在洞口朝山下窥望的王绍义心焦如火地叫道:“爹,咱们总不能老是在山洞里猫着呀!如果公安的人真的发现咱们,肯定会被逮去的。在这里躲着等死,还不如到‘八仙桌子’的好。那个地方在深山老林里,又离马兰峪远,咱躲在那里比这儿安全得多呀!”
“别瞎嚷嚷!”王绍义心里发烦。他回头望了一眼愁眉苦脸、瘦小干瘪的小儿子王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说道,“老二,你不懂。现在就到‘八仙桌子’为时太早了……咱们爷仨后来在盗陵时分到的那些宝物,到现在还没有取回来。没带足东西,咱爷们又怎么能去‘八仙桌子’呢?”
王慎哆哆嗦嗦地说:“可是……老躲在这……不被人家逮住,也免不得被冻死啊!……”
“你懂什么?”王绍义心绪烦躁地说道:“咱们爷仨有今日这步险棋,还不是全为那些地宫里的宝物吗?现在既然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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