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爱大米》第3章


阳光从四面照射进来,照在墙角的画具上,光线由一圈圈的光晕组成,画具上反光得几乎看不清上面的东西,我还无法完成的画已经越来越模糊了。
我的故事,从现在开始……
第一部 流浪岁月 老鼠的故乡
我的故乡就是一幅画,连绵的山,满山的梨树,每当梨花盛开的时候,就仿佛置身于白色的童话中。
我是在稻的香味中出生的。这是我的母亲告诉我的,她说,那个时候,正是收获的季节,稻的香味飘满了整个村庄。
“小时候,你就像一只小老鼠。”母亲说。
其实我已经记不得我的小时候,我很小就离开那个村庄了。小学毕业的那年,一个画家把我带出去,他就是我的老师,他对我的母亲说,放心吧,只要用心,卡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画家。
“卡”才是我的名字,但母亲总是叫我老鼠,我害怕她在别人面前叫我的小名,因为我觉得老鼠是个难为情的名字。
离开母亲后,我不止一次地描绘过我的故乡,稻香的季节,田野里跑满了老鼠,天空里飞满了小鸟,稻草人单调的动作和母亲的唠叨。
我的老师教我画我的故乡。
“你要把你的感情画出来。”
“我不知道我的感情是什么?”
“你在怪我吗?怪我在你那么小的时候把你带出来?”
“我想回去。”
每当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老师就呆在那里,他的嘴颤抖地挤出几个字:“回去吧,回去就别想出来了。”
我始终画不出我的故乡,我画故乡的画都被老师撕了,他总是很失望地说:“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印象,没有一点感情?”
我常常在梦里看到梨花盛开的树庄,看到宁静的午后,风不紧不慢地走过田野,走过河流,走过我的额头。但这些情景总是模糊的,抽象的,像是一个梦境。
从十二岁开始,我就跟着老师奔波在南方和北方的各个村庄或城市,我的老师其实是一个固执的人,他总相信自己会成功,但没有人欣赏他,到后来,我也无法欣赏他,但他是我的老师。
十五岁那年的冬天,我们在一个小镇,老师在那里临摹一座桥,已经五天了。夜里,我着凉了,身体一直在发热,最后烧到近四十度。我卷缩在旅馆单薄的被子里,身体在不停地抖着。老师在另一张床上打着均匀的呼噜。
第二天,老师把手放在我的头上。
“你在发高烧。”他说。
“我觉得很冷。”
“你病了,你的身体并不强壮。”
“我可以的,我能坚持。”
老师把我背到镇上的医院,医生把我安置在病床上,给我打大瓶的点滴。看着瓶子里无色的液体流过滴管,流进我的身体,扎着针管的地方时不时地传来丝丝的疼痛,我心里有说不出的泛味和失落,无语地发着呆。
老师说:“你的缺点就是太固执了。”
“你学到了我的缺点。”他自言自语地说。
那天夜里,我一个人躺在空荡的病房里,老师还在画那座桥,他认为他是惟一能把那座桥的韵味画出来的人。
我非常想念我的母亲,我似乎闻到了稻子成熟的味道。
第二天,我画了一幅画。老师说:“你终于记起你的故乡了。”
老师最后没能画好那座桥,他带着我怏怏地离开那个小镇。从那时开始,我就可以为别人画像了,我把画架放在路上,有很多人乐意站在或者坐在我的面前,让我把他画进纸里面,用线条使他们变成自己想象中的样子。
老师开始专心他的创作,他说:“你已经会谋生了,你应该让我安心创作。”
从此,我们会在一个地方呆很长时间,直到老师画出了他满意的画,我们才离开。
我的父亲是谁?
很小的时候,我曾经问过母亲。但她说:“你的父亲在外面,你长大了,就去找他。”
母亲一直没有告诉我父亲的模样和身份。
小的时候,有一天,村子里来了电影队,在空旷的田野上支起屏幕,放了一场电影,叫做《妈妈再爱我一次》,很多人都哭了。
后来我觉得电影里的人物与自己相似,我在寻找我的父亲。
世界很大。我们有走不完的路,有画不完的风景,有数不清的故事。陌生而又相似的村庄与城市、一座又一座的建筑在我的眼前晃过,我不知道茫茫人海中,谁是我的父亲?哪一刻,我才能与他相遇。
在家乡,老师带我外出谋生的那个晚上,母亲在我的脖子上挂了块玉,然后转过身,说:“你们走吧。”
走出那个村庄就像走出一个世界,我不知道哪一个才是我的世界。
“为什么这里有这么多汽车?”
“因为这里是城市。”
“城市里有稻香吗?”
“城市里没有田地,所以没有稻香。”
“那他们吃什么?”
“当然是吃饭,是大米饭。”
我那时候的话显得幼稚和可笑,后来我明白,城市里的大米就是村庄里的稻谷,我一直在吃的米饭,也许就是故乡的稻谷。
那块玉一直吊在我的胸前,有一次在一个偏僻的火车站,我们遭到了抢劫,我死死护住了胸前的那块玉,劫匪踩烂了我的画具,我也不放开胸前的玉。
老师说:“你并不热爱画画。”
“我讨厌画画。”我说,其实我不知道我是否喜欢画画,画画已经像一道定好的工序了。
“你走。”老师慢慢地说。
“我不走,我要跟着你。”
“你已经不需要我了,你走吧。”
我沉默了,我常常用沉默的方式来对抗老师的发怒,这次也不例外。
但这次却没有奏效,老师抛下我自己离去,他留下纸条说,我已经可以自己行走了,而他,已经到了安定的时候,我要往外面走,他要往回走,所以,我们分开了。那一年,我十九岁。
老师走后,我才发现自己孤单的可怕,我不习惯和陌生人说话,不习惯一个人。我第一次感到恐惧,一种置身于陌生的恐惧。
一路上,我为很多人画过人像,但都无法真实地画下一张。在画好之后,他们总会嫌这嫌那,最后都没能画成让他们满意画像。
破旧的旅馆里总会有很多故事,很多人喜欢在旅馆的墙壁上写字,写着×××到此一游,或者题一首古人的诗,写上自己的名字。
我在每个地方都学会了那个地方的方言和数字,很奇怪,我总是记不住,在学到新的方言时,我就忘了曾经已熟悉的了。
其实我在寻找父亲,但我知道他不会出现。
有一次我遇到一个老人,是一个算命先生。
“你不是本地人。”他摸着我的手掌说。
“我当然不是本地人。”
“你没有家。”
“我有家,我家在村庄里。”
“你要找的人,其实不在。”
“你说错了。”
我推开老先生的手,我害怕他说出真相。
我在害怕什么呢?我在寻找什么呢?
我并没有一个确定的目标,也许我的生活从一开始就是盲目的。老师曾是我惟一的方向,但老师离开了。我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我必须有一个方向,我必须打算下一步该如何走。
第一次在隧道画画的时候,只有一个人“光顾我”。那是一个长头发的男人,他把我的画具踩坏了,他凶恶地站在我的面前,狠狠地说:“你懂规矩吗?”
“我不知道规矩。”老师从没教过我画画的规矩。
“不懂规矩就跟着学,别这么嚣张,小子。”
这个男人叫做来哥,我就是跟着他入道的。后来我才知道隧道里卖唱的歌手,画画的艺人,都是属于一个组织的,来哥是头,所有的人都是在他的安排下工作,收入的一半是来哥的,一半才是自己的。
“来哥其实是一个贩卖CD的贩子,前几年贩卖CD的都发了大财,来哥也不例外。现在他和隧道的保安都熟得很,他能打通很多关节,处理很多事情。
隧道曾经是个很乱的地方,为了争夺地盘,唱歌的、画画的、贩光碟的,常常会大打出手。来哥平息了这个局面,现在大家相安无事,各赚各的钱。你说这是来哥的对还是来哥的错呢?“高志在安慰我。
高志是一个歌手,他一直认为自己的歌唱得不错,其实他的形象确实很像歌手,长长的头发,棱角分明的面孔,冷峻的表情,加上他独特的嗓音,和沧桑感特强的唱腔,他唱的歌比很多流行歌手唱的都好。我刚好和他住在一个房间里,他第一件事就是让我评价他的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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