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出蓝田》第2章


只见她进来后盈盈行礼,亲手来帮羊大任斟酒。斟满了他的酒杯,又帮自己倒了一杯,主动敬他,“多谢这位公子欣赏,不知道怎么称呼呢?”
“他叫羊大任。”
“他不喝酒的,兰姨别忙了吧。”
已经是熟客的几名公子哥儿插嘴道。
“哦!”风眼儿眯得更细,像在微笑,又像在打量眼前这个年轻人。“这位羊公子很面生,是第一回光临吗?”
“可不就是!”同伴猛拍了一下羊大任的背。
他一时没注意,被拍得往前一倾,手一推,就打翻了他面前的酒杯。酒汁染上了精绣的桌巾,立刻暗了一块。
“真是抱歉——”羊大任站了起来,很狼狈地用衣袖猛揩桌面,没两下,他的衣袖也染上了深色的酒渍。
同伴们都在忍笑,眼底全流露出难以忍耐的轻蔑,心里暗笑这人还真是乡下来的,土成这样!不过就是桌巾,洗一洗就成了,再不然直接丢掉,换张新的桌布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啊!
“羊公子,没关系的。”兰姨柔声阻止他,“我让丫头来换就是了,千万别让这点小事坏了玩兴。”
“家姐也刺绣;她每回动针之前,一定先洗手、更衣,也不准我们随便碰绣件。她说花了好多工夫绣的,要是一不小心弄脏了,多可惜啊!”羊大任有些惋惜地望着桌巾说。
想当初,这样的绣件,可能要花上他姐姐大半个月的时间才能绣成。交货之后,领到了工资,会特别大方地买几个糖点心给他以及其它弟弟们。虽然羊大任到京城之后吃过不少好菜、好点心,滋味却永远比不上姐姐辛苦换来的便宜小点。姐姐辛苦持家让他们专心读书的辛苦,羊大任不敢或忘。
他还在猛擦桌面,后头突然有人噗哧一笑。笑声轻快愉悦,如银铃一般,让人听了,嘴角也忍不住要跟着上扬。
“是笑我吗?”羊大任一面说,一面回头,“是因为这桌巾的绣功让我想起了——”
他才转身,没说完的话就停在半途,整个人呆掉,心里只剩一个念头:眼前这……可是天上的仙女?
只见她一身淡绿的衣裙,衬得一头如瀑长发越发乌亮。怀里虽抱着琵琶,却没有半遮面,小小的脸蛋儿雪白如玉,上头镶着一双水汪汪的灵活大眼,略翘的小鼻尖,淡红的樱唇。一笑,唇际还隐约露出两个俏皮的小酒窝,让人看了都要醉了。
仙女的眼波流转,在他脸上绕了一绕。然后,樱唇微启,柔柔说道:“公子这么宝贝这张桌巾的话,不如就带回去吧,我们这儿多得是呢。”
那嗓音甜美轻柔,简直能让人骨头发酥发软。一时之间,众男子都流露了呆滞神情,也没人注意到她语带嘲谑。
但兰姨当然注意到了,她轻斥:“小玉,不许这么没规矩。快见过礼,问问公子们想听什么曲子。”
“是,我知道了。”蓝小玉乖顺地应了,眼神却依然带着淘气笑意,闪啊闪的,有如天上星星一样。
她抱着琵琶,只略略屈膝,行了个颇偷工减料的礼。但全室没人在乎她的失仪,因为他们都看直了眼,死盯着那还带点稚气的绝美容颜。
——除了某个土包子以外。
第1章(2)
羊大任见她辛苦,自告奋勇道:“这样不方便,我帮姑娘拿琵琶吧。”
这会儿蓝小玉编贝般的玉齿咬住了下唇,硬生生压抑住笑意。她扬声故意反问道:“公子要拿这把琵琶?难道公子不但会读书,还精通音律,要帮我弹曲伴奏?”
“我、我不行——”羊大任连忙否认。
此话一出,不只同行友伴哄然大笑,连丫头们都掩嘴偷笑起来。哪有堂堂男子汉在众人面前大声宣告自己“不行”的?
羊大任的脸皮薄,被这么一取笑,脸慢慢的红了。他本就是白净书生样,脸一红特别明显。
“害臊?!”
“脸皮子真薄,这还是个男子汉吗?”
“真不行,也别在这儿承认嘛,多丢脸!”
“还想拿小玉姑娘的琵琶,那可是人家的宝贝哪,怎能随便交给你?”
众人大肆取笑,羊大任也没有生气,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看蓝小玉。
“是这样吗?蓝姑娘,如有得罪,请多包涵——”
友伴乘机起哄,“口说无用,没点诚意!是男子汉就先干为敬!”
“是嘛,来来来,喝酒!”
丫头们都很会看眼色,趁气氛正热闹时,已经帮众公子都斟上了酒。羊大任也不啰唆,举杯对着蓝小玉照了照,“那我就以这杯酒致歉,若有唐突之处,请蓝姑娘大人有大量,别放在心上。”
说完,仰头把酒一口喝完。他的脸被酒意一冲,更红了。
“谁要你喝酒了,自己爱喝,可别怪到我头上。”娇嗔配上眼波一扫,众人都晕了。
“小玉,不许无礼。”兰姨宠宠地轻斥一句,不痛不痒的,轻轻提醒道:“不是要唱首曲子吗?唱什么呢?”
“是,那小玉就献丑了。”
说是献丑,却是从人到曲,没有一丝一毫丑,人美、嗓子更美,白皙素手轻抚琵琶,樱唇微启,字字如珠玉般悦耳清爽,时而缠绵,时而轻快,时而高昂,时而低回。一曲唱罢,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整个是失神了。
如此美妙的歌声,只有天上才有吧。凡人如羊大任,想要听到,大概也只能等发梦的时候了——
蓝小玉又唱了一首短曲,便翩然离去。临走只是很快的又瞟了发呆的羊大任一眼,抿着小嘴儿偷笑,像在取笑他的呆。
但羊大任毫不介意,只是怅然若失的盯着那扇她离开后合拢的门,良久良久,连旁人跟他说话,都没听进去。
他的友伴们果然没有骗他,今日一行,真正令他大开眼界!
不过才数日之后,羊大任又见到了仙女般的姑娘。
友伴们相约春游,呼朋引伴,一起到西山去踏青。他们这群全是在官学里认识的同学,出身达官贵人或名士书生之后,属天之骄子一流。羊大任混在里头,还挺突兀的。
因为他不但年纪最轻——才十九岁,还是乡下来的,从没到过京城,莫名其妙的就考过了乡试,一路考取进士,很快的就要当官去了。
偏偏他背后真的势力雄厚。他的姐夫是雁永湛,也就是金陵六王爷的独生爱子;而一路到了京城,则是托了七王爷在为他张罗打点。此外,加上羊家还有弟弟、侄子们,分别也都考过了贡举、童子举,目前在国子监读书,将来势力结合起来不容小觑,得趁早开始巴结才是!
所以一有饮宴玩乐,都不忘邀羊大任同行——反正他这书呆子兼土包子的反应常常挺逗的,大伙儿表面上不说出来,心里都在嘲笑,可有趣了。
结果上了西山,反而是四体不勤的这些同伴丢了脸。
羊大任果然是乡下来的,脚力特别好,一路观景、爬山神色自若,其它人都喘吁吁的要找地方休息了,他还一脸困惑地问:“不是才爬了一半吗?”
“你……你自个儿爬吧。”
山腰有间香火鼎盛的名寺,旁边还连着一座景观雅致的花园,平日就有不少游客在此流连,只要花点香油钱,里头也有素粥、茶水供应,众人呼拥着进去休息了,把羊大任丢在后头。
羊大任则是被西山的壮丽景色迷住。他自小一路读书到大,父母早逝,只靠姐姐一人独立支撑家计,环境不好,根本无暇玩乐。来到京城之后,处处皆风景,加上此刻心境轻松,生活无忧,自然有机会就要把握。所以即使友伴们都丢下他了,一个人还是信步继续沿着山路走下去。
这么左绕右绕,居然绕到了名寺后头。山路渐渐转小,两旁有夹道浓荫,十分舒适。前头似乎有个花木围绕的小凉亭。
天底下就有这么巧的事,凉亭中的几个人影,这会儿远远看着,好眼熟。或者该说,好耳熟。
“谁说的,我可都是用心唱——”这嗓音如银铃般清脆悦耳,听过一次的人就不可能忘记。
旁边的丫头们全笑闹起来。不在黄莺楼里,她们全都活泼多了。一群丽人不知道正在争执什么。羊大任的脚步缓了,终于,在大树旁停住。
“小玉鬼扯!”
“明明就是瞎唱!”
“哪儿是瞎唱?别乱给我安罪名。”可不就是蓝小玉,她挺不服气地辩解着,“我可都是仔细选过献唱的曲子——”
“你那日唱了‘霸王卸甲’!”
“有什么不对吗?”她说得振振有辞,“这可是一套很难、很难的武曲呢,练成时,梅姐还说我指法大有精进了。”
“来的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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