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这个冬天》第5章


方扬之见了,又笑,“都说了要把我的外套让你,偏又不肯,要是因此而令你感冒,心地善良的我可就要内疚了。”
“你放心,我的身体很好,不会这么容易病倒的,谢谢你送我回来。”安然道谢得十二分真诚,要不是他,现在她很可能还得赖在街上。
“这是我应尽的义务。”方扬之边答边从车箱里取出那袋书,“我送你上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安然伸出手要接回,方扬之却是将书袋藏到自己身后,转头看了下周围,再看住她:“我想,你不是住在这层楼。”
安然不做声。
“因为你有很重的防心,不容易相信别人。”方扬之侧头看她,目光却是坦坦荡荡的不带一丝钻研。看着那唇边的微笑隐去,他马上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苦笑着搔搔后脑勺,“我不是故意这样唐突失礼的……我道歉。”
安然的心还是有些不舒服,没有人喜欢被透析,尤其还只是个陌生人!
“我的名字可以给你知道,”方扬之拿出名片双手奉上,“希望也可以令你消气。”
看着那双诚挚的眼睛……安然终于伸出手——“你是室内设计师?”
“没见过我这样英俊潇洒、年轻有为的室内设计师吧!”方扬之帅气地扬眉,“但也许我能猜出你的职业。”
安然睨他,倒想听听这个人又要说出什么来着。
“如果我的眼光还不算太差,你应该是秘书或助理之类的。”
“何以见得?”安然面上不露声色。
“你不离唇边的微笑,以及含蓄的礼貌。”
“真有如此明显吗?让人一眼就看出来?”安然这次承认了,她从不知道自己的“职业病”是这样的“形于外”。
“也不至于这么严重,该说是我目光锐利吧!”方扬之难免有些得意了,“毕竟找准人的职业以及性格爱好是我的职业需要。”
“哦,原来同是‘职业病’使然。”安然故作恍然大悟状,“看在‘同病相连’的分上,也让你知道我的名字——程安然,工作的地方就在你工作室隔壁的另一幢大厦。”她没有将名片随身带着的习惯,或者该说她的名片从不递给客户以外的人。
“嘿,原来我们是这样的有缘分,那如果说我要约你,赏脸吗?”
“只要我们的时间同样有缘分。”
方扬之挑高一边的眉头,“意思是——如果你不答应是因为我找不准时间?”
安然笑而不语。
“应对得体、有礼,相信你绝对是个好秘书,看来我只得祈祷自己有个好运气了。”方扬之苦笑,将手上的书袋交还给她,“你自己小心了,下次再见。”
“再见。”安然目送他跨上摩托车飞驶离去。
方扬之,一个有着明亮眼神的男人。安然发现自己竟然对仅是偶然相遇的他没有防心。尽管她的确是一个不容易相信别人的人。
提好书袋,绕个弯进入另一幢楼的电梯。
回到家,安然马上找出药箱,将伤口消毒干净,涂抹红药水后再缠上纱布,安然皱眉看着自己马马虎虎的包扎技术,转而翻看药箱是否有创可贴,明天上班只能用它。
这时门铃响起,她连忙起身去开门,已经肯定来人及其来意了。打开门,果然见着舒大妈又是提着个保温瓶站在门外。
“小安,吃过饭了吗?我今天煲了红萝卜粟米脊骨汤,给你带些过来。”
“舒大妈,”安然挽起她的手进屋,“这样的常常麻烦您真让我不好意思,您不用老惦记着我,我几乎每天都有喝汤。”
舒大妈慈爱地笑着说:“楼上楼下的能有多麻烦,再说,街上的‘味精水’是没有益处的,看你脸儿都尖了……啊,你的手怎么回事?”紧张不已地轻轻握住安然包扎上的手腕左瞧右看。
安然赶紧说:“不要紧的,不过是不小心擦了一下,只是包着的样子吓人。”
“你这孩子,什么都说不要紧。”舒大妈心疼了,“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外的,总要让人放心不下。”
“我这不是把自己照顾得挺好的,舒大妈,您放心好了。”安然笑着,心里因为受着亲切的关怀而暖暖的,“大妈,天气冷,您要记得添衣服,注意保重好身体。”
“大妈会的,你上次给我买的羊毛大衣很暖和,我都穿在身上,女儿也从加拿大寄来衣服,只是,人不在身边……”
“大妈——”安然的心酸痛着,却无力说出些什么来安慰这个寂寞的老人——老伴早去,惟一的女儿又远嫁他方。
舒大妈掩去眼里的伤感,笑笑,“没什么,大妈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孩子大了总要有自己的家,不然还天天围在我这个老太婆的身边吗?你放心,大妈明白的。好了,我还约了人打牌呢。”
安然送她出门,舒大妈还是不放心地一个劲提醒她汤要趁热喝完,伤口不能沾水,暂时不能吃什么的等等一大堆要注意的事宜。
坐回沙发里,放在玻璃桌面上的保温瓶样式老气但实在耐用,安然有些勉强地拧开盖子,香甜的浓浓汤味扑鼻而来,那味道,将她卷陷入其中——
自两岁起,她被父母送到外婆家,因为他们忙不过来,没空闲时间照顾她。
外婆很疼爱她。小时候她的身体不好,外婆总是每天煲汤炖汤,一匙一匙喂她喝。她最爱赖在外婆温暧的、宽广的怀抱里喝着那香甜味美的汤,认为那便是整个的世界,以为那会是永远的幸福。
外婆总是搂着她说:“我的乖乖心肝儿,快快长大吧,看到你有自己的家,看到你幸福,外婆就能安心了。”
而她会着迷地看着那如雪银亮的发丝,小小心灵最大的愿望就是——
“外婆,等我长大了,我要送你一个花园,将所有的美丽花儿编成最大最漂亮的花环戴在您头上。”
外婆开心地笑了。
然而,原来她说的是多么不吉利的话啊!她可以做到的,可以亲手送给外婆的,竟然……竟然只能是……一束白菊。
一滴眼泪没入汤面腾起的白白热雾中……
“请问是哪一位小姐找总经理?”
“您好,方小姐,很抱歉,总经理正在会客暂时不方便接听电话,但我会尽快转达您的来电。”
“好的,谢谢您的电话,再见。”
安然放下电话。看来这次的对象不合他的“胃口”,连自己的电话也不交出,是要全身而退了,她边想边拿起一份文件走出自己的办公室。
“总经理,这一份文件需要您的签名批核,请过目。”
齐亚认真审看过后签上自己的大名。
安然伸手接回,极意外地,左手腕竟然反而被握住,惊她一下。
“这是怎么回事?”齐亚皱眉看着那两块碍眼异常的创可贴,还有那周边遮盖不了的擦痕。
安然定一定神,不敢将手强抽回来,痛的可是自己,只得据实回答:“不小心擦了下,不碍事的。”
“怎么这么不小心?”语气竟是责备,“不要小看这些伤口,万一发炎了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一定要小心处理,知道吗?”
“是的。”安然转过话题,“总经理,方才方子琳小姐来电话,留话说请您回复。”
齐亚看她一眼,放开了手中握着的手腕,“以后她的电话一概推掉。”
“是的,那我先出去工作了。”
“再见。”安然微笑着与同事道别,扶了扶肩上的皮包带子,转过身要踏出脚步却又忽然顿住,回过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愣了下方才再次举步,却是改变了原来的方向。
方扬之迎看那很不认同的目光,苦笑着也看了看自己手中那个好大的满是红艳玫瑰的花篮子。
那个瘦弱的小女孩穿着那么单薄的衣服颤抖在寒风中,向每一个路过的人无言地恳求着,当那可怜兮兮的目光落到他身上,他便毫无办法了。花他是不要的,但那小女孩把花篮子往他怀里一塞便飞快钻入人群中,喊也不回头。
安然站在他面前三步之遥的地方,“请问这位先生,你以如此夸张的造型站在这里是要做什么呢?”
“捉住我的好运气。”方扬之扬起好看的笑容,“请问这位小姐,你说,我是会捉住,还是捉不住?”
“那要看你放出的诱饵是什么?”
方扬之凝视眼前的丽颜,“为表示我的诚意,由你决定。”
安然眉梢微动,“你很有冒险精神。”他是小看她,还是自信过了头?
“很高兴你发现了鄙人众多优点的其中之一,失敬,失敬。”方扬之彬彬有礼地欠一欠身,然后上前一大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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