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魄》第10章


仿写之人定下了极大功夫琢磨,连东始都能骗过去。但堂庭墨宝除却众位天君,又有谁能窥看?
又为何领他到魔界?
东始身为金尊,法力强大,遇事皆游刃有余,便是被引进局内也不曾慌乱,身在明处反倒优哉游哉,看那暗处之人到底想搞个什么花样。
花样很快来了。
凡魔交界处一片荒凉,孤星残月暗暗无光。放眼无尽白沙,枯树扭成冤死的惨状,停着寒鸦,还有——
“是你?”
阑川并不应声,只是似笑非笑。
他的右脚脚腕环着一圈银铃,风一作动便铛铛地响。数百年前他曾意图偷偷进入天界,都已匿迹销声,却因这铃铛不合时宜地碰到了天门,才被开明神兽抓了个正着,押送堂庭跟前。
魔界小皇子贪玩得上了天,堂庭因他身份不能处罚,也不好就这样放他走,否则天界不就成了能随意进出的地方。
东始早就听闻小皇子阑川生得妖冶美艳,可惜魔宫与外界从不往来,美名在外却无缘一见,如今他自己送上门来,自是赶来棪木宫凑份热闹。
阑川当然不会跪,耍脾气似地坐在地上。没穿鞋,东始就此记住了他白皙脚踝上圈圈缠绕的小银铃。
现下又在挠他耳朵,东始听着那铃铛随阑川晃动而清脆地响。“本皇子要跳了,你好好接着。”
便将温香软玉抱满怀。
“殿下,”东始笑道,“几百年不见,沉了这么多啊。”
小皇子私闯天界一事是不了了之的,因着暴躁浮玉的暴躁灵兽老虎把小皇子给咬伤了。阑川哎哟直叫唤,叫得东始心软无比,但浮玉梗着脖子就是不肯道歉,最后是和事佬堂庭说算了算了,你私闯天界在先,两两勾销。
阑川在棪木宫呆了有一个月,那段时间素来安静的棪木宫可热闹。东始死皮赖脸在这暂住,乐游也搬了过来。他成形时是由堂庭带回天界的,故而与堂庭最亲,目之为兄长,理直气壮地说东君既能住进来,那我也要。
倒是时不时会来串门的浮玉气鼓鼓,一个月不见人影。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东始那贼心,堂庭乐游串通一气从中作梗,终是没让他得手。
也因那阑川年纪是有了,心却还是个小孩子,不懂情爱,东始说什么都不想听,只想玩。
如今小孩长大,美得更张扬,眼角眉梢风情万种。哼一声,三分娇七分傲,把东始勾得死死的,“我沉?那你就别抱了!”
“不行,几百年前就想抱你了,心心念念了这么久,今日好不容易如愿。”
阑川乜斜着眼,讥笑道:“几百年前是几百年前?这你都不愿意数,还心心念念呢!”
“这就数、这就数,是……”东始沉思,“四百五十一年前。”
实则阑川也不知答案,随他胡诌。
东始问他为何在这。
“绝雪山崩裂,宫里算到是灵石出世,阿妈叫我去看看。”
“都已是去年夏天的事了,你们魔宫这才反应过来?”
阑川反击回去,“去年夏天,你这倒记得清楚,难不成你在绝雪山?看见灵石了么?”
岂止看见,人都吃干抹净了,又乖又甜。转眼换一个这样又冲又辣的,东始倒有些不适应。
阑川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强硬地勾上东始脖子:“不出声?果然看见了?既是女娲之石,得了造物主的恩惠,长得想必不差吧?——说!他好看,还是我好看?”
那小石头的清冷容颜便浮现眼前,美是各有各的美,尤其阑川这样妖妖调调,不能一概而论。但那小石头人在远方,近在眼前的是这位赌着气要夸的大美人。四百五十一年了——若真过了这么久,他终于开了窍,有了些情趣,怎能辜负。
“自然是你,”东始哄道,“谁能及得上你呢?”
阑川笑起来艳若春花,“灵石乃万物之主,我还能将他比下去么?”
“当然,也只有你能。”
“只有我?”
“只有你一个。”
远处一道高大鬼魅树影,泥中根节拱起,似一只裂土而出的巨爪,被狂风吹僵。
第九章 沉疴
真冷。
宝喜想回江南了,想回那个无名小村庄,在那里即便深冬也不曾这般冷。他想回神智尚未清明时,懵懵懂懂,浑浑噩噩,什么都不晓得。
于是他对乐游说:“走吧。”
两人躲在树后,乐游说他们可以跟上前去,阑川最擅匿迹销声,他们俩既被他施了法,便是东始也不能轻易察觉。
宝喜只是说:“走吧。”
他乃上古灵石,万物之主。爱中可以卑躬屈膝,因着既然相爱,便不屈辱。如今他终于看清东始为人,万般情爱,皆是哄骗,那又何必愤愤冲前当头大骂,说什么你答应过我,只爱我一个。
自取其辱的事宝喜做不出来,也因他深明东始并未移情别恋,对着阑川不过是见色起意,逢场作戏。
他根本不曾爱过任何人。
早该知道。
东始流连人间,是因凡俗之物转瞬即逝。花谢了要再等一个四季,人死了要再等一场轮回。如若一直拥有,长开不败、长生不死,若天界百年如一日,他便腻味。
而自己给的爱,便是这般恒久不变。
乐游聚起天云,踩上去后朝宝喜伸手,才发觉他在颤抖。赖以生存的满腔爱意被浇灭,血都凉透。
一如当初的自己。耀眼金光渗进血肉,微微一动骨头都要被碾碎,依然咬牙爬向堂庭,“哥哥……你听我说……”
但堂庭转身离去。
“对不起。”乐游轻声道。
宝喜站在云上,回首看向东始,未有吭声。
远去以后在一梅园落脚,长空流云之下红梅正盛,他方低声回乐游:“不怪你,我该多谢。”
“主上不必谢我,我有所图。”
宝喜抚按眉心,灵石玉魄在此结成。乐游自初胎重生,法力不足,只能由宝喜自己抽出。
眉心,东始第一次的吻。
“玉魄结着七情六欲,抽出以后主上便不再懂得爱。不懂爱,自也不会痛。”乐游道,“最苦生作痴情种,您处于六界之外,本可不言情爱,何必自找罪受。”
着实是自找罪受。震惊以后彻骨冰寒,痛苦来得稍晚,是在蓄势,一朝决堤铺天盖地。宝喜失却力气坐地大哭,如同那个迷路的小孩,只是再也找不到他最亲的人。
阑川被东始横抱,能瞥见他身后那一抹云渐行渐远,知晓乐游所托之事已成,利落翻身下地。
东始痞笑着问他这又是如何,心中已觉不妥,似乎上了什么当。
他知那灵燕是故意将他引向阑川,本想走一步看一步,看看幕后之人正谋算什么,只是如今似乎……已让那人得逞。
可自己分明毫发无损,还得偿所愿一抱美人,不知幕后那人此番意欲何为。
又是谁?
还未及细想,阑川已翻脸不认人,随手将一旁的树枝抽成一条长鞭,狠狠往地上甩打,登时沙尘漫漫,“东始你个混账!”
东始面上仍是笑模样,“殿下何出此言?”
“乐游是被你打成初胎的吧?!”
阑川与乐游是好友。
诸君是在阑川休养好了要回魔界时才知道的,他当初私闯天庭,原是要来找“小狐狸”。乐游朝堂庭吐吐舌,保证以后再不和灵兽互换形体,四处乱窜。
可就算是好友,乐游已被打回初胎封印,知道此事的人只有堂庭浮玉还有他东始,阑川又是从何得知?莫非……
东始登时沉了脸色,“他出来了?”
“你这是承认了?”阑川冷笑。
“他做错事了,理应受罚。”
“是那凡人做出腌臢事在先,乐游教训他,又有什么不对?!”
早年桃水宫乐游在人间玩弄权术,伪造异端,大兴战事,连灭三君,耗净皇气。
起因,是那太祖造像亵神。
那尊神像躺卧百花齐放间,发间别着春桃,手捧牡丹,足系杜鹃,媚眼如丝,丹唇逐笑,是一尊女化的堂庭——还要不着一缕。
乐游怎能不疯,这可是他的堂庭哥哥,温润尔雅,不染纤尘。他连他动情模样都不敢奢想,区区一介鄙俗凡人,却敢以烂泥烧塑他的玉骨,在上勾勒道道情欲,将他这般作贱糟蹋。死千百万次都不够,可凡人的命只有一条,那就拿他的皇朝来凑。
“教训他并没有错,只是过犹不及。”东始沉声,“堂庭给那国君托梦,降下福瑞,本就有意促成盛世。乐游却大开杀戒,葬送十数万兵士,要天下百姓无家可归。天界坏了人间兴亡大势,难道不该罚?”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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