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太匆匆》第11章


两点十一分。去向吉他王借钱,想去找你,吉他王也不在。两点十二分。打开窗户,频频望马路,盼望你就在眼前。
两点十三分。有一种想大哭的冲动。
两点十五分。担心你的一切,不管你怎样,只要你没出事,没生病,什么都好。两点十八分。另一杯好白好白好白的白开水。
两点二十分。打电话给方克梅。不在。
两点三十五分——你终于打电话来了,什么?你家电话坏了!但是你平安,你没事,你很好,哦,谢谢你,谢谢你,鸵鸵。谢谢你和上帝。这天,当他们终于在小屋里见面了,鸵鸵看到了那时间记录,气得直跺脚,指着他的鼻子骂:
“天下有你这种傻瓜,饿了好几顿不吃东西,只为了我家电话坏了!你真笨!你真傻!你真要气死我!有我一个人闹胃病不够,你也要加入,是不是?”
他凝视她,傻傻的笑着,傻傻的看着她那两片说话好快好快的嘴唇,然后,他就傻傻的接了一句:“你老了的时候,不知道会不会变得很噜苏!”
她扬起眉毛,瞪大眼睛狠狠的摔了摔头:
“不用等我老,我现在就很噜苏!我还要骂呢,我还要说呢,你身上没钱,为什么不告诉我?昨天就没吃饭,为什么不告诉我?还去帮我买那把见鬼的梳子,我告诉你,那不过是一把梳子,我已经有好多好多把梳子了……”
骂着骂着,她的眼圈红了,她的声音哑了,于是,他飞快的用唇堵住她的唇。而她却在他又灵魂都飞上了天的当儿,悄悄的把身上仅有的三百多元全塞进他的夹克口袋里。
这样的生活,这样的点点滴滴,穷也罢,苦也罢,什么都是甜蜜的,什么都是喜悦的。自从那个海洋学院的阴影去掉以后,韩青几乎不敢再向上帝苛求什么了。只要鸵鸵的心里,仅容他一个!这就是最美好的了,这就是最幸福的了。那时,鸵鸵正在修法文,她教了他第一句法文:
“开门打老鼠。”
“开门打老鼠?”他希奇的。“这是法文?法国人真怪,开了门打老鼠,老鼠不是都跑掉了?应该关着门打老鼠,我有经验,关着门打老鼠,它就逃不掉了!”
鸵鸵笑弯了腰,用法文再发了一次音。
“开门打老鼠——意思就是,你好吗?”
“嗯,”他哼着。“不知道另外三个字法文怎么念?”
“什么另外三个字?”
“我爱你。”鸵鸵红了脸。她的脸红让他如此心动,如此感动,如此震动。他常在她的脸红、害羞,和他偶尔举动过于“热情”的时候,就急急退缩的举动中,去发现她的纯洁。纯洁,这是好简单的两个字,可是,他深知,在这一代的大学生里,能维持这份“纯洁”的,已经越来越少了。而她,她还是交过好几个男朋友的!于是,他更珍惜她,他更尊重她,他更爱她。“你心里只有这三个字吗?”她瞪着眼睛问。
“是啊!这是人生最重要的三个字,难道老师没有教过你?”
“说实话,”鸵鸵笑着。“是教过的!”
“怎么说?怎么说?”他追问着。
“纠旦。”她用法文发音。
“煮蛋?”他问。她大笑,敲他的头,敲他的肩膀,敲他的身子。她笑得那么开心,他就也开心了。以她的欢笑为欢笑,以她的伤心为伤心,老天!他已经没有自我了。他也不要那个自我了,爱的意义是把自我奉献给她,让她尽情的欢笑。
“你知道吗?韩青。”她望着窗玻璃外的一角天空,突然眼光迷蒙的、向往的、做梦似的说:“我一生有两个愿望。”
“是什么?”他问。“第一个愿望,我将来一定要去巴黎,我觉得世界上最罗曼蒂克的城市就是巴黎了。我一定要去!去看凯旋门,香榭大道,然后,坐在路边的咖啡篷下喝咖啡。”
“好!”他握紧她的手,郑重的许诺。“这事交给我办,我一定带你去巴黎。去看凯旋门,在香榭大道散步,去咖啡篷下喝咖啡。”
“别忘了,”她叮嘱:“还有罗浮宫,还有凡尔赛,还有那著名的拉丁区!”
“是!”他坚决的应着,豪爽极了。“罗浮宫,凡尔赛,拉丁区……我们只好在那儿住上一段时间,慢慢的游览,慢慢的欣赏。因为,你要去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对。”她点头。“我们不能走马看花。要深入的去接触巴黎,唉!”她叹气。“那一定是个美透美透的城市,才会出那么多诗人、艺术家,和文学家!”
“这个愿望你就交给我吧!”他斩钉断铁的允诺着。“你另外一个愿望是什么呢?”
“哦!”她笑了,有点羞涩。“我想写一本书。”
“写一本书?”他惊奇的看她。“我从不知道,你想当一个作家。”
“并不是当作家,只是写一本书。”她脸颊红红的。
“写什么呢?”他问。“写——木棉花吧!”
“木棉花?”他不解的:“为什么是木棉花?”
“这只是一种象征。”她困难的解释。“每次,我看到木棉树开花就很感动,木棉树又高又挺,它先开花后长叶子,和别的植物都不一样。那些花红极了,鲜极了,艳极了,盛开在又高又粗的枯枝上,显得特别孤高,特别雅致,特别高不可攀。而又特别——有生命力。”
“有生命力?”他问,试着走入她的境界。
“是啊!人们很容易看到一颗种子发芽,就联想到生命力,看到小生命的诞生,就联想到生命力……我呢,我看到木棉花,就联想到生命力。那种火焰似的红,绽开在光秃的、雄伟的树枝上。哦……”她深吸口气:“我说不出来,总之,它让我感动,让我好感动好感动!因为它不是柔弱的花,因为它不是小草花,因为它不属于盆景,因为它孤高,傲世,而与众不同!我欣赏它!我就是那么那么欣赏它!”
“好。”他盯着她看。“我同意。世界上最美丽的花就是木棉花。可是,这本书里你要写些什么呢?”
她羞涩的笑着,年轻的面庞上是一片天真与无邪。
“说真的,不知道。等过些年,让我把人生体会得更深刻的时候,我才知道我真正要写什么。”她坦白的说:“我想,写生命吧!生命中的爱力,生命中的傲气,生命中的孤独………”
“孤独吗?”他打断她。
“是啊,木棉花是很孤独的,它高高在上,没有别的花朵可以和它并驾齐驱,它是很孤独的。生命本身,有时候也是很孤独的!”他深深的看着她,深深的,深深的。
“鸵鸵,”他沉声说:“我也曾经体会过生命的孤独,不止孤独,还有无奈。可是,你来了,生命再也不孤独,只有——
幸福。如果两个人彼此拥有的话,生命绝不孤独,只有幸福,只有幸福,只有幸福。“他强调着”幸福“,因为它正充塞在他整个胸怀里,拿起一支笔来,他说:”让我写给你看,什么叫幸福!“
于是,他飞快的写着:
“你来了,我有了一切,
我来了,你有了一切,
一切的一切就是你我。
你的一切就是我的一切,
我的一切就是你的一切。
我的,你的,一切,一切,是我俩的一切。“
她看着,读着。抬头看他,她喜悦的抱住他,跳着,转着,开心的嚷着:“我的,你的,一切,一切,是我俩的一切!我俩的巴黎!我俩的木棉花!”
第九章
春天,在幸福中过去了。
夏天,又在幸福中来临了。
暑假快到的时候,韩青收到屏东的家书,要他回家看看两老。他忽然想起一件大事,他居然没有一张鸵鸵的照片,他必须要说服鸵鸵,去照一张正式的照片,拿回家去炫耀一下。可是,当他跟她说的时候,她几乎把她那颗小脑袋从脖子上摇得快掉下来了。她说:“不行!不行!我生平最怕照相!何况照了给你拿回家去,我才不干呢!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
他用手一把蒙住她的嘴。
“最怕听你来这一套!”他说。“跟我照相很恐怖吗?我又不是猩猩!”
“我宁可跟猩猩照相,不跟你照!”
“哦?”他傻傻的瞪大眼
“因为猩猩不会拿着我的照片去给它的父母看!”
“好,我答应你,我也不拿给我父母看,只要你跟我去照张相!”
“不要,我好丑!”
“胡说,你是世界上最美的!”
“不要!”
“要!”
“不要!”
“要!”
“不要!”事情僵持不下,最后,他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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