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丝(下)》第13章


“你不想连累我们的心情,我明白,只是这般看著孤独的你,我会很心痛的。”回想著她记忆中的子问,繁露怎么也不想再看往事一回。“从今以后,要爱、要恨,都放手去做吧,不要怕没有时间、不要怕没有机会,更不要怕在你得离开时你会放不下。”
恍然间,仙海里的这座岛屿上,什么私心与利欲仿佛都不再存在,时光就静止在这一刻,清楚听见她说了什么的子问,身躯微微一怔,而后在繁露知解的目光下,不得不与她心中的脆弱面对面。
为什么……
怎么会这样?她明明就藏得很好的……
子问两手紧掩著唇,哽咽得难以成言,因她怎么也没想过,她最是不想让人知道的那一份伤痛,在繁露的眼里,竟是那么地透明,即使是她只敢放在心底偷偷仰望,却从不敢指望它能成真的希望,自繁露的口中说山后,仿佛就成了日后真可以实现的救赎。
记忆中,总是害羞胆小躲在她身旁的繁露,笑意就像春天,就像每一日自云海那一端升起的暖阳,繁露总是在她最寂寞的时候守在她的身旁,就算是从不明白,却也从不开口过问她不愿提及的一切,繁露就像是一种安心的存在,虽不能提供一具像是滕玉可以倚靠的胸膛,可总默默地瞧著她的背影,看著她走过的每一个脚印。
侧首看著草地上那一双为了救她的滕蛇,一蛇已死,一蛇虽也已遭伤,仍是恪尽职责地一心想要爬至子问的身畔。
原本先前还有一丝担心的繁露,心中最后的重担总算是放下,她抬手轻抚著子问的脸庞。
“我和那对滕蛇的主人,都是心甘情愿的,你真的不欠我们什么,相反的,是我们硬要给你的,所以你不要自责也不要怪任何人,是我选择了今日,因此我不后悔。”
“我带你回神界,我去求天帝救救你,”再也无法多听一句的子问,一手紧按著她的腹间,一手勉力地要将她扶起,可繁露面上却带著满足的笑,拉来她的双手紧紧握在掌心里。
“不,我累了,也不想再回去了。”在离开神界后,头一回,她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放松与自由,再也不必为了心上的懊悔,而在黑夜的影子里,暗暗地责备著自己,是否与他神一般,从来没有伸手拉过子问一把。
“别这样……”子问任由泪珠一颗颗跌坠在她的身上,低低地向她请求,“繁露,别这样……”
繁露直视上方正值花季,烂漫地盛绽遮蔽了天际的缤纷花儿。
“我想在这儿,再陪你看看桃花,听听海潮,就像我们以前曾有过的天真岁月一样……”
也许在未来,在某个日光明媚的日子里,她们可以放下一切的心事,尽情迷失在森林中。
去探访那些在她们不得不选择之前,天真的心情。
去发掘那些在她们不得不长大之前。纯粹的表情。
或许沿途上她们都变了,在不知不觉中;或许她们都对不起自己,或对得起自己地成长了。
只是在长大了后,她们究竟知道了些什么?
是否勇敢些了?
是否不再害怕了?
抑或是,仍旧,什么也不知道……
“子问。”她微笑地叮咛,目光一片清纯干净,“我不想知道你是谁,也永远不会问,我只知道,你是我很重要的一个朋友,因此你要好好善待你自己,好吗?”
“繁露……”低首看著她愈来愈苍白的脸庞,满心恐惧的子问连忙再按紧了她的伤口一些,“繁露?”
深深吸了口气后,慎重地再望她一眼,繁露满足地合上眼,任由枝哑间的温暖日光洒落了一身,以及拂面而来的海风,是如何地卷走了子问心若刀割的泣音。
“繁露!”
不知情的海风,吹扬起一地落在残办上的珠泪,吹散所有不舍,带走所有眷恋,在那凋零的时分,一朵花办款款飘过藏冬和眼前,不语地看著他身上又遭锐剑所划下的新伤。
“喂,你能不能争气点?”眼见他又不小心挨了一剑,郁垒忙不迭地纵身至他的面前,扬起剑再替他挡下无冕全然不留情的另一剑。
藏冬边喘著气,边不客气地回那个伤况只比他稍稍好一点的同僚一枪。
“少在那五十步笑百步……”臭小子,有本事说大话,那就凭一己之力撂倒无冕那家伙啊,在这节骨眼上逞口舌之快哪会有什么用处?
同时左右开弓还游刀有余的无冕,不以为然地看著他两百年难得一见同心协力的模样,有些分心的他,很快地回过神来,才想一鼓作气解决他俩时,不意却瞧见在底下的海边崖岸上,子问那一头迎风飘扬的长发,以及在海面上,那一艘不该出现在此处的船只。
随著无冕的目光看去,赫见无冕所看为何时,藏冬只思索了半晌,即在击回无冕的一掌后,扭头大声朝郁垒交代。
“这儿就由你先顶著!”
“什么?”郁垒忙以两手撑住手中之剑,勉强抵挡住无冕的下一击,“慢著,你上哪去?”
没空交代细节的藏冬,一抛下了他孤军奋战,即以从未有过的速度赶至崖岸边,朝那个面无表情的子问情急地吩咐。
“别呆愣愣的杵在这了,能走就快走!”她还赖在这作啥?
她以为今日能够活著离开这座孤山的幸运儿能有几个?
在繁露已然走远后,面上泪水不知为何已干涸的子问只是静站在原处,不为所动地瞧著远处的无冕。
光看她的模样,藏冬也知她在想什么,他没好气地探出一掌拖回举步欲走的她。
“不要傻了,你不是他的对手。”现下她再过去,也只是去扯郁垒的后腿而已,他可不希望他们三个的小命,在今日全都葬送在那个不知是练了啥盖世神功的无冕乒上。
她扬手挣开他,“我不走。”
“这可由不得你。”没时间在这上头与她争执,他索性直接在她的后颈处赏了她一掌。
不甘地瞪望著远方的子问,即使万般不愿,双眼仍是不敌地合上,急著打发她的藏冬一把抱起她,快步走至崖边,动作飞快地将她往海面上一抛。
“下头的,接著!”
几乎耗尽了滕玉所有法力才造出数只能够踏进仙海的鬼魅,站在飘浮于海面的冥舟之上,纷纷伸长了手臂及时接住差点坠至海面的子问。
在亲眼确定她已安全后,藏冬方回过身,冷不防的,一道税利的剑气自暗处里朝他扑来,千钧一发之际,他虽及时闪躲过去,但却没料到后头竟尾随著另一道来得更快并一举劈裂了崖岸的剑气。
面颊被划下一道深长的血口,既火辣又疼痛,藏冬在踩稳了步伐后,飞快地架剑在手,只是随著来者一步步地接近,他手中的剑却像是有了生命般地不停颤动,令他愈来愈握不住它。
“是谁允许你们擅闯孤山?”不愿一味躲藏的剑灵雷颐,高站在岩石上方,轻轻一弹指,即令藏冬手中之剑飞奔向远方落至海里,而后,他慢条斯理地扫视著下方的不速之客。
遭他怀有敌意的目光一扫,顿时全身有若被利剑割伤,藏冬紧咬著牙关,忍著遍身的疼痛朝他送出一掌,岂料高站在上头的雷颐连闪都不闪,压根就没把他的掌劲给看在眼里。
只用了一掌即大约探出来者的底细后,一颗冷汗缓缓地滑下藏冬的额际,他愕看著眼前修为与无冕不相上下的雷颐,并在雷颐的眼中找到了与生俱来的强烈杀意,生平头一回,他第一次感觉到。生死之间的边缘,竟与他距离那么近。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远处两抹交战方酣的身影,在其中一方愈来愈居上风,另一方神力明显不堪负荷时,渐渐有了变化,藏冬分心一看,虽是很想赶紧前去支援愈来愈不敌的郁垒,可阻碍在他面前的雷颐,有若一座高大难以横越的山巅,令他再怎么心急,也无法往前擅动半步。
树梢上盛绽的桃花,在雷颐拉出手中长剑直指天际之时,毫无预警地在同一时刻四散飘落,整座岛上的花儿有若海潮波又一波地谢去,似雪的办办落花,任由海风将它们吹至波涛不定的海面上。
那景况,远远看去,像极了一首……被迫诀别的诗。
第7章
“有什么消息?”
被派出庄专程去跑腿的法王,方踏著夜露归庄,一身风尘与倦累尚未有机会洗去,就遭那个因心情不善,而拖着全庄师弟一块下水的滕玉在主院的廊上给堵个正著。
法王先是瞧了瞧他眉心深锁的模样,再撇过头远跳向烛火通明的客房里,那一抹仍是映在纸窗上的窈窕纤影,也只能认命地拖著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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