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城十年》第29章


会这么快就裂开?要不是时间不够用,师父又怎么会贸然犯险!都是你害了他,害了师父!”
随后赶来的叶远、岳云和肖震听到这话,惊呆了。
谢为安看都没看他们,道:“我会赎罪的,但不是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那留君怎么办?你连自己的弟子都救不了,还要做什么事!”
谢为安不吭声,拿着剑的手微微颤抖。
“新茶师兄,”许留君打断沉默。在最后的时刻,他反而更加平静,好像只是要出趟远门,去陌生的地方。
“这是我的宿命。”
Part 83
李飞舟发出一声大的啜泣。赵青直摇头,悄声嘀咕:“可惜,可惜!”可他们对于许留君的宿命亦无计可施。一切事情一旦用宿命来解释,便似乎无法反驳。白新茶尝试着用力挣脱符咒,却一次次被拉扯回原地,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到。他突然无比痛恨“宿命”,这两个从前被他用作破罐子破摔挡箭牌的字,连带着痛恨起不学无术、如今无能为力的自己。
“师父,多谢您的教导之恩。”许留君说。
谢为安纵使再冷漠,面对许留君时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愧疚。
“留君,始终是我对你不住。”他低声道。
许留君没有很轻易地说原谅师父,也没有说不原谅,原谅或者不原谅都太过困难,只好选择无言,况且他都还没有原谅自己。他只是突然很想任性一次。
“新茶师兄。”
“啊?”白新茶下意识地回应。
许留君犹豫了一下:“你再抱抱我好不好?”
“好,好!”白新茶连声答应,极力地伸出双臂。柳临风则听从谢为安的话,更加吃力地控制符咒定住他,这让他们在今后漫长的岁月里结下了梁子。
许留君自嘲地叹气。封印裂了又补,补了又裂,到如今已是脆弱不已,任何热源都会激发碎片的能量,师父又怎能允许他接触一个活生生的人?可光是听白新茶说“好”,他都觉得满足,好像是做了一回放肆的小孩,大哭大闹,然后真的得到了那个期盼的拥抱,和贪恋的一点温暖,终于少了些遗憾。他毅然决然转过身。
“留君!不要啊!”白新茶嘶吼着。可许留君已经踏入寒潭,水面立刻浮起一层冰霜。谢为安和身后的一众掌门急忙同时输入内力,维持潭水不至马上结冰。
白新茶的眼前一片模糊,唯一清晰的就只有那个天青色的瘦弱背影。许留君走得很慢,每走一步,他们就离得更远些,每走一步他们就离永别更近一点,往事转眼间成为陈迹。冰冷的水齐过他的肩膀。白新茶突然意识到他们还有好多话没说,好多事情还没来得及一起做。
快说点什么吧,再也没有机会了,快说点什么!有个声音在他心里一遍遍地重复。他喊出了此生从未有过、最郑重其事的承诺——
“我一定救你出来!你等着我!”
许留君的缓慢移动戛然而止。他转过身,因为极度的寒冷而打着颤,脸上却竟是笑了。他会立刻死去么?还是只被困在这里,直到老死呢?曾经思考过无数遍的问题,因为白新茶一句虚无缥缈的承诺,都不再重要。不,才不是虚无缥缈——他不再悲观、不再说服自己要清醒——新茶师兄说了要救他,就一定会救他的。永别变成暂别,这让他开心起来。
反正最后骗一下自己又能怎么样呢?
“新茶师兄,我等着你啊。”许留君一派天真地笑着说。十分纯粹的、不掺杂一丝悲伤的笑,是他最本来的、少年人的样子。
然后他向后倒去。
“留君!!!”
水漫过他的脖颈,漫过他笑起来弯弯的眼、漫过他挺直而秀气的鼻梁、漫过他苍白的脸、漫过他好看的嘴唇,最后漫过他永远冰冷的手。当他完全沉入寒潭时,众掌门同时收回内力。寒潭立刻发出令人心悸的咯吱声,巨大的暖流从寒潭中央散发出来,那是水结冰时散发出的能量。当冻结的声音停止时,柳临风终于解开符咒。
白新茶跑上冰面,一步三打滑地跑到许留君沉下去的地方。冰层厚得什么都看不到,只倒映出惨淡的天和痛哭的自己。再不会有人牵他的手,再不会有人送他一个有着浩瀚星空的梦。他跪在冰面,疯了一样用上半身撞、用拳头锤、用嘴哈气、用双手去捂,撕心裂肺地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没人能告诉他为什么。指甲被坚硬的冰折断,血滴滴答答地流淌,很快凝固,冰却没有化开一分。叶远、岳云和肖震从后面赶来,死命拉住他,肖震被吓得哇哇大哭,他们都劝他离开寒潭,不要被冻坏了。但白新茶并不觉得冷。留君被困在永世都化不开的冰中,他现在又该有多冷呢?他一直想告诉他,他的名字真好听。留君,留君,留君。可他留不住他。许留君于暮秋来到稻城,永远留在稻城的初冬。
告别
Part 84
寒潭冻结所散发的热量让稻城的气候变得反常。本来是入冬的季节,却下了一场大雨,稻香河化了冻,连原本花期在春天的那几棵桃树梨树也稀里糊涂开了花。谢为安就在这场雨中离开稻城。走之前他去找白新茶,后者正发着高烧,头重脚轻、有气无力,并不想搭理他。
“阿茗说,正则他……还留着我的笔记,你知不知道放在哪里?”
白新茶闭上眼,过了好久听见门“吱呀”一声,以为是他走了。睁开眼却是叶远他们端了碗药进来,见到谢为安,纷纷绕过他,选择保持沉默。白新茶已经把事情的原委和师兄师弟讲了个大概,唯独隐瞒了师父说的,“创建稻城派是掩人耳目”这句话。对于叶远、岳云和肖震来说,稻城派就是他们的家,他不想让他们难过。
“二师兄,我们煎糊了好几碗,终于有一碗能喝的。”肖震说。
白新茶虚弱得手都在抖,一碗药磕磕绊绊喝了大半碗,谢为安还在那儿杵着,大有得不到答案就不走的意思。
“册子被师父拿走了,我不知道在哪儿。你去他书房找找看吧。”
他接着喝药,被苦得龇牙咧嘴,好不容易见了底,扭头一看谢为安居然还没离开。
“还有事么?”
“阿茗她嘱咐我要好好照顾你们。你们……愿意跟我回少阳派么?”
叶远接过药碗的手一停,岳云、肖震看看他,又看看白新茶,为两个人即将产生的巨大分歧而感到恐惧。他们知道叶远从一开始就想拜入少阳派,此时正是绝佳的机会;也知道白新茶由于许留君的事绝不会原谅谢为安,更别提去做他的弟子。无论选择哪一边,四个人终究是不能在一起了。他俩突然更加讨厌谢为安,恨他提出这样的难题。
白新茶倒有着另一番打算。除了他之外没人知道,稻城派不过是寒潭的“附属物”。如今寒潭也已经发挥了作用,他们为什么一定要留在这里呢?或许是高烧让他失去了很多情绪,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静静地等着叶远的同意。
叶远端正地站起身,朝谢为安行礼。
“多谢谢掌门好意。师父师娘虽然不在了,但我们还在,所以稻城派就在。”
这让白新茶始料未及,岳云和肖震吃惊之余更加激动。在连日的阴霾下,叶远的决定让他们稍微振奋起来。两个师弟学着大师兄的样子,礼貌地拒绝。
“今后若有什么需要,随时来少阳山找我。”谢为安撂下一句话后推门离开。
“都看我干什么?”叶远平静地拆开白新茶的绷带,换上新的。
岳云道:“大师兄,你一直都想……”
“那是之前了。”叶远认真地说,“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作为稻城派的弟子被大家敬重。更重要的是,我们四个不能分开。”
稻城派居然在叶远心中这样重要。白新茶决定永远不把师父的话告诉他们。大师兄在他的眼里曾是最固执、最不知变通的人,明知道不行,还是努力地折磨自己,真是傻透了。如今这份傻气却成了他们的精神力量。师父说过,“如果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那么就万山无阻。”现在看来,叶远真的和杨正则越来越像——都在最艰苦、最崎岖、连尽头都望不到的路上,走得义无反顾。
Part 85
谢为安走时没有人去送他。白新茶也不清楚他是否找到了那本册子。煎糊了的药没有抑制住高热,连日来精神和肉体上的损伤让他陷入持续的昏睡。在间断的梦魇里,他被四面八方的冰凌困住、动弹不得,那冰却是滚烫的,烤得他喘不过气。每当感觉马上要去世时,许留君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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