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溃不成仙》第6章


她觉得师父有心事,却从来不晓得这心事到底是什么,她去问大师兄顾雷鸣,顾雷鸣也说不出来,他只是告诉了聂霜吟,他初到孤宿峰时的情形。
那是天寒地冻的隆冬时节,漫天飞雪,几乎完全遮住了视线,天地间只余一片茫茫的白。
那时候顾雷鸣还有一个妹妹,他与妹妹一同出关,在边境遭遇了匪贼,妹妹丢了命,他也是命悬一线,就在认命等死之时,却突遇高人搭救。
那是一个蓄着胡须的中年男人,衣袖飘飘,怀抱着一只似狼似狗的小兽,几乎是从天而降。他凭空出现,三两下解决了那些匪徒,救下了顾雷鸣的性命。
顾雷鸣想追随这位救命恩人,却被对方拒绝了。
他说自己还有事要做,还有挚友的性命之托尚未完成,前路还需奔波,实在不能带上他。
顾雷鸣苦苦哀求,说自己实在已是家破人亡,如今独自浪迹天涯,也没有一技傍身,他知道对方应该是修仙之人,自己也想入修行之道,学些本事,也不至于遭遇劫难之时,毫无还手之力。
那人思考许久,最后告诉顾雷鸣,让他往东北方走,找到一个叫孤宿峰的地方,那里有一处洞天福地,他可以去那里等候,等到他办完了事情,便会回到那里去,若是他没有回来,他也会让另一个人代他去到那里,那个人,可能会比他还有本事,顾雷鸣若想拜师学艺,大可以找那个人。
不过,那时的顾雷鸣已经二十多岁了,那中年人告诉他,这个年纪开始修行已经太晚,他可能永远得不到什么进境。
顾雷鸣刚刚捡回来一条命,能有这么个机会安定下来,不用再奔波流浪,他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哪里会在意这些,他拜谢了恩人,一个人朝着东北方向走了两天,终于到达了孤宿峰。
聂霜吟插嘴道:“最后你等来的那个人,就是师父啰?”
顾雷鸣点头道:“没错,正是我们的师父。”
他眺望着远处的松林,回忆着十二年前的事情,那记忆居然还是那样的清晰。
顾雷鸣温和地看了看活泼伶俐的小师妹,慢慢地将那时候的情形讲述给她。
那是顾雷鸣到达孤宿峰的第十天。
这十天里,他一直按照恩人所说的,在这山中等候。
还未到达此地的时候,顾雷鸣以为这孤宿峰会是一个修仙门派,可能有很多修仙的弟子住在这里。
到了这里之后,他才发现,此处虽然亭台楼阁,温泉住处一应俱全,是个居住修行的好地方,但却一个人也没有。
顾雷鸣独自等待着,第十天的清晨,他正在清理围栏上厚厚的积雪,却突然看见雪原之上,远远的出现了一个人影。
他以为是恩公回来了,赶紧迎了上去,走近之后才发现,那并不是之前那位救命恩人,是个陌生的年轻人。
那人一身衣衫斗篷皆已破烂,而且十分单薄,完全不能御寒,更离奇的是,他甚至还赤着双足,就这么在雪地里光脚行走。但看他的样子,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严寒一样。
他怀里还抱着一个襁褓样的布包,顾雷鸣仔细看了看,竟是个似乎刚满月的婴儿。
“你……”顾雷鸣很惊讶,他不知道对方是谁,难道也是逃难至此的?看他穿的这副样子,怎么可能活着穿过这茫茫雪原,更不用说还能这么好端端地站着,一点儿也不见发抖瑟缩。
那年轻人抬起头来,问道:“此处可是孤宿峰?”
顾雷鸣讷讷点头,道:“正是。”
那人又问:“是你在等我?”
“什么?”顾雷鸣没有听明白。
“有人告诉我,让我往东北方向走,到这孤宿峰来,说这里有一个人正在等着我,想要拜师学艺,就是你吗?”
顾雷鸣这才反应过来,这个人原来就是恩人所说的高人,就是他顾雷鸣将来的师父,他赶紧将对方迎了进去。
顾雷鸣回忆完,对聂霜吟道:“这就是我和师父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了,当时你也在场,只不过那时候,你还是师父怀里不记事的小奶娃。”
聂霜吟嘟着嘴:“那么,你也不知道师父的过去了?”
顾雷鸣道:“我确实不知道,我只当师父是世外仙人,从来没想过追究他的过去。”
聂霜吟眼睛转了转,又问道:“那我的两个师弟是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两岁那年,师父离开过孤宿峰一次,回来的时候,就带着魏师弟和林师弟了,但他这次出去遇到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你可以去问问师弟们。”
聂霜吟告别了大师兄,去找那两个比自己年长的师弟。
到处找了一圈,都不见师弟们的身影,聂霜吟很不开心,她要去告诉师父,两个师弟又乱跑,不知道去了哪里,四处都找不到他们的人影。
她噔噔噔跑上楼梯,绕过回廊,到了师父的房间。
师父正在写字作画。
阮梦深听见动静,回过头来一看,是自己的徒儿霜吟,他露出个笑容,放下纸笔,朝着聂霜吟伸出手。
聂霜吟奔到师父身边,却不像以往一样搂着他的胳膊,她站在师父面前,撅着嘴,做出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样子。
阮梦深道:“是谁惹你不开心了?”
“师父,您得好好管管师弟们,他们不听话,到处乱跑,这会儿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瞎玩了。”
阮梦深道:“他们没有乱跑,是为师要他们到后山练功去了。”
聂霜吟一听,师弟们既然在练功修行,自己这会儿也不能去打扰他们了,但她实在是很想知道师父以前的事情,要是直接问师父,师父一定会说他忘了。
聂霜吟看了看案上师父刚画的画,画上是一位她不曾见过的女子。
她立刻好奇起来,忍不住问道:“师父,这是谁?”
阮梦深沉默一会儿,才道:“这是师父的一位故人。”
“师父,你不是总说把以前的事都忘光了吗?怎么还会记得故人的样子?”聂霜吟气哼哼道:“师父,你骗我,你肯定记得,只是不愿意告诉我。”
阮梦深无奈地摸摸徒儿的脑袋,轻声道:“霜吟,等你长大后就会明白,不想记起的事,能忘记是多么幸运,师父只是想假装自己是个幸运的人。”
他轻轻揪了揪徒弟的小辫子,道:“你难道不想让师父做个幸运的人吗?”
聂霜吟看着师父的表情,觉得师父似乎有点伤心。
她不想让师父伤心,于是赶紧说道:“我希望师父是全世界最幸运的人,我记性不好,书总是背不下来,看来我就很幸运,我要把我的记性送给师父,让师父跟我一样幸运!”
阮梦深被小女孩的天真话语逗笑了,他微笑道:“哎呀,要是跟你这个小糊涂一样,什么都记不住,那师父岂不是要变成一个老糊涂了?”
聂霜吟也笑起来,能看见师父的笑容,她当然很开心,也不去寻根问底,追问这画中人究竟是谁了。
聂霜吟指了指画上的诗注,问道:“师父,这两句诗又是什么意思?”
“这诗写的是对远方亲朋的思念之情。”
师父的亲朋好友?聂霜吟又好奇起师父的来历,但她知道,不管怎么问,他都肯定不会说的,但她打定了主意,问不出过去,至少要问出师父的姓名。
聂霜吟想了想,问道:“师父有名字吗?”
阮梦深愣了愣,道:“师父当然有名字了。”
“可是霜吟做了您的徒弟这么久,都不知道师父的名字,要是我以后长大出门了,别人问我师父是谁,我该怎么回答呢?”
阮梦深道:“师父只是一介平凡之人,没有什么响亮的名声,你说出我的名字,别人也不会认识这是谁的。”
聂霜吟气鼓鼓的,眼睛里憋出两汪泪水:“师父就是不想告诉我,我不管问师父什么,师父都不愿意说。”
阮梦深一看徒儿哭了,登时手足无措起来,他安慰道:“对不起,霜吟,是师父不好,师父不该……”
他还没说完,就见小徒弟刷得抬起头来,两汪泪水不见了踪影,小脸上带着天真的狡黠。
聂霜吟道:“师父既然知道错了,知道不该瞒着我,那就告诉霜吟,师父的姓名?”
阮梦深无奈苦笑,拿这机灵的小徒儿没办法,但他的姓名……他只想让这名字永远埋葬起来,实在不想再提起。
他看了看案上刚刚写下的诗句:
“霭霭停云,濛濛时雨。
八表同昏,平路伊阻 。”
阮梦深对女孩柔声道:“师父的名字,跟这首诗的题目一样。”
“是什么?”小女孩的眼睛亮起来。
“停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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