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溃不成仙》第26章


肃临渊道:“你离开孤宿峰的时候,在信中说是要南下处理旧事,你多年居于北方,难道以前到过金陵?”
“我本就是金陵人。”
肃临渊早有心理准备,但听他这么一说,还是忍不住心头一跳。
也许是肃临渊的神情太过激动,停云忍不住问道:“怎么?我是金陵人,这是什么很让你震惊的事吗?”
肃临渊目光深沉地看着他,认真道:“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停云疑惑,不明白他的意思。
肃临渊也没法跟他解释,他总不能跟对方说,你很像我的梦中情人,我那梦中情人正是处在金陵,你是金陵人,就跟他更像了。
这么一说,岂不像是在跟对方表明心迹一样吗?
肃临渊赶紧转移话题,问道:“那你的事情办完了吗?此刻可是要去与你的徒弟们汇合?”
停云摇头道:“不,我还要去见一位老朋友,”他顿了顿,又问肃临渊道:“你可愿与我同行?”
肃临渊微笑起来,道:“荣幸之至。”
☆、往事伤心
阮由今年四十有六,住在金陵郊外的山脚下,家中有一间小小的院子,柴扉外开了两方菜畦,种些瓜果蔬菜,平日里靠打猎为生,日子过得贫寒,却也安稳。
他家小门小户,寒庭陋院,地处偏僻,少有客人上门拜访,更难见今天这样的客人。
阮由开了柴门,只见门外站着两个年轻人,两人的气度风采,远胜常人,实在让人眼前一亮。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了,上一次有机会见到这样的人物,还是他在阮府做家仆的时候。
距今,已经二十余年了。
他仔细看一看来人的面容,瞬间愣住了,他怔怔喊道:“少爷?”
身穿白衣的俊秀年轻人和气地笑了笑,轻声道:“您想必认错人了,我们是途径此地的游人,想问阁下讨一杯水喝,不知方便否?”
另一个身着玄衫的男子接道:“我们走了很远的路,实在是口渴极了,还望阁下行个方便。”
这两人正是停云与肃临渊。
阮由打量着那位白衣的公子,心中惊叹,太像了,这模样气度,真是太像自家的小少爷了。
可是他又很快冷静下来,知道不可能,若少爷还活着,今时今日,也应该过了不惑之年,怎么可能还是这般年轻的模样。
肃临渊见他只顾盯着停云,半晌没有反应,又问他道:“难道是有什么不方便吗?”
阮由如梦初醒,连忙将人迎进门来,连连道:“当然方便,当然方便,快请进。”
阮由将人带进屋中,搬出两把椅子,细细地擦干净了,才请他们两人坐下。
他赧然道:“不好意思,我这屋子狭小,简陋杂乱,让贵客见笑了。”
停云道:“哪里,素昧平生,您能让我们进门叨扰,我们感激都来不及。”
阮由道:“贵客不嫌弃就好,请稍等,我去倒水。”
阮由给两人倒上茶,还是忍不住去看那个身穿白衣的年轻人,太像了,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相似的两个人?
他犹豫着开口,问停云道:“请问客人贵姓?”
他怕对方觉得自己唐突,连忙补充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实在是太像我的一个熟人了。”
停云道:“免贵姓余。阁下所说的熟人,是您刚刚口中所唤的‘少爷’?”
阮由点头道:“没错,余公子,你实在是跟我家旧主人长得一模一样,我一眼看见,还以为就是我家少爷呢。”
停云眼睫微垂,低声道:“真有那么像吗?”
肃临渊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道:“想必只是有几分相似吧,毕竟,世上不可能有两个完全相同的人。”
阮由又仔细打量停云半晌,沉吟道:“也是,模样虽然一般无二,气质却不太相同,余公子比起我家少爷,要少了几分稚气,多了些沉稳。”
他又问停云道:“不知余公子是哪里人氏?”
停云道:“我们从北方来,家在塞北关外,我一直很是向往江南风光,这才趁着春景正好,到这金陵来赏春游玩。”
阮由颌首道:“我们这里的春景确实很美,而且暖和,气候也宜人。”
停云道:“不错,我久居塞北苦寒之地,一到江南来,真是感觉温暖舒服多了。”
阮由笑了笑,道:“余公子看着却不大像是个北方人。”
肃临渊很赞同阮由这句话,忍不住笑道:“那你看,我像不像北方人?”
阮由道:“这位公子,倒有些像是个北方汉子,余公子却跟我家少爷一样,活脱脱一个江南公子哥。”
肃临渊道:“不知你家少爷现在何处?能有我朋友这般风采的人,实在不多,我倒是想见一见他。”
阮由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我那主子命途坎坷,英年早逝,已离开人世二十多年了。”
肃临渊一直留心着停云的反应,他看见停云在听到这句话时,原本就半垂颤抖的眼帘,极为痛苦地一闭,似乎听到了什么原本极力逃避的消息。
“二十年,多长啊,可如今回想起来,又觉得时间过得真快。”阮由的目光不再放在那位余公子身上,他微眯着眼,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停云的语气还是平缓淡然,听不出情绪波动:“旧主已经离世多年,你却还对他以主人相称,倒真是情深义重。”
“是主人家对我恩深义重,”阮由看向屋内一间偏室,语带忧愁:“我这做仆人的,也为他们做不了什么,只能简单供奉起他们的灵位,时常想着为他们上一炷香,烧几张纸钱。”
停云抬眸道:“你说我与你家少爷十分相像,这倒也是难得的缘分,不知我能否为他添炷香?”
阮由一愣,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这个请求,他站起身来,喃喃道:“能有人为他多添一份惦念,也是好事。 ”
阮由将他们两人引到那偏室之中,屋子狭小,只摆放了一张长桌香案,香案上立满了牌位,让这屋子看起来像是一间小小的祠堂。
屋内光线昏暗,肃临渊过了好一会儿,才看清那些灵位上的字。
牌位上的人名都是阮姓,等到他看清楚香案最近前的一块牌位时,顿时惊住了,下意识去看停云的脸色。
只因那牌位上所写的名字,不是别人,正是“阮梦深”。
世上会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还同名同姓的人吗?
停云的脸在昏暗的光线里看不分明,可肃临渊没来由地心中发慌,他感觉得到,此刻的停云,似乎正处在极大的痛苦之中。
可是他真的太会压抑自己的痛苦了,停云熟练地收起自己的情绪,不露痕迹道:“谢谢你,阮由。”
阮由愣住了,惊道:“你怎么……”
他想问对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姓名,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外边传来一阵呼喊:“爹!林子那边的陷阱里进獐子了,可大一只了,快来帮忙!”
阮由一听,忙道:“这是我打猎的陷阱逮着东西了,我得出去看看,香在桌子上,贵客请便。”
等到阮由出了门去,肃临渊感觉这屋内的气氛更加凝滞了,停云在阴影中站着,身影孤单得令人心悸。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触一触他,但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你……”肃临渊不知道该说什么,刚一开口,却欲言又止。
停云微微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他走到香案前,撮起三支青香,在油灯上点燃,然后对着灵案跪了下去。
肃临渊听见他微颤的声音,那声音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让他这个听的人都觉得心中发疼,那是伤疤撕裂的细微之声:
“父亲,母亲,兄长,姐姐,阿眠不孝,苟活于世多年,未能得尽孝道,如今将不久于人世,也不能再为阮家续一线香火,求爹娘兄姐原谅,他日地府相见之时,莫要责怪阿眠。”
停云说完,俯下身去,深深地拜了三拜,良久之后才站起身来,将香插在案上的香炉里。
肃临渊看着面前的场景,只觉得自己心中发堵,像是塞满了团团柳絮,想要张口说些什么,那柳絮又跑到了嗓子里,让他喉咙发哽,说不出话来。
停云将写着自己名字的牌位拿起来,运力于指尖,以指为刻刀,在牌位背面刻上了几行字。
他从宽袖中取出一沓纸来,将牌位放倒,压着那摞纸张。
做完这一切,他转过身来,对肃临渊露出个微不可察的淡笑:“故人已经见过,我们该走了。”
阮由和儿子抬着猎物回来,满面喜色,能逮着这么大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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