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溃不成仙》第67章


任何存活都是有尽头的,神仙也不是寿与天齐。若澧神君模样还是青春年华,内里却已然油尽灯枯,迈到了尽头。
看着怀中元丹的光芒,若澧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但丝毫不觉得恐惧,他木木然活了如此之久,不觉得存活有什么可留恋之处。
按人间的时间算,在离大限还有三年的时候,若澧终于有了一个颇为新奇的想法——他想死在一个特别一点的地方,一个可以称得上“死得其所,了无遗憾”的地方。
若澧神君本生在涅水与天河的交界地澧垣,这是一片污泥焦土遍布的荒凉地界,在这里回叶归根,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他在天界寻觅许久,始终没有找到一个满意的葬身之地。既然天界浑然无趣,那便去人间看看。
若澧在人间走了几遭,看不出哪里合适,随手抓了一个过路的凡人问话:
“你可知道这世上有什么极好的去处,让人流连忘返,不愿离开?”
这过路的人恰好是要去萍虚仙山拜师学道的修士,当即回答道:
“当然是萍虚仙山了,那里可是真正的人间仙境,只要是去过的人,就没有想离开的,不过找不找得到、留不留得下么,就都要看缘分和造化了。”
萍虚仙山?若澧倒是听过这个地方,但是从未去过,去看上一看倒也无妨。
萍虚仙山得了一个仙字,同时沾了人间的雨露和天界的福泽,可谓既有仙气又有生机,的确是一方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山中灵气氤氲,灵花仙草遍地生长,凡人看见这样的地方,会惊艳流连倒也不奇怪。
但是若澧毕竟是天上的神君,天界稀罕的地方多了去了,他并没有感觉到萍虚仙山有多特别。也可能不是地方不够好,而是他没有感受美好的能力吧。
若澧神君放弃了,他感到有几分失望,也有几分乏累,不想再寻觅什么完美的葬身之地了,这里已经足够,总归比自己的“老家”好多了。
若澧神君在萍虚山寻觅一番,找到了一个隐秘的山洞,还在洞内找到了一张铺着软毡的大床,这一切真是恰到好处,简直就像是专门为他准备的一样。
他走进山洞,躺在那张床上,闻着毡毯上散发的香味,准备好好睡一觉,睡到一切结束,在不知不觉中死去,任何事都别想让他再睁开眼睛。
可是他的计划很快就被破坏了。
正在意识朦胧之时,若澧忽听得有人在身旁问话:“这是哪位神君?为何擅闯小仙的歇脚之地?”
若澧不用睁眼看,通过灵力便已感觉到,对方是一个半入了仙道的下界小仙。
他闭着眼睛:“你可否换个地方歇脚?不要打扰我睡觉,我可以拿东西跟你换,我怀里有一颗能助你飞升神境的内丹,我用它换你这张床,可还划算?”
那声音沉默了一阵,良久才响起:“神君这觉竟如此重要,非睡不可?”
“对,本君决定睡在这里等死,死难道不是一件非常重要的大事?”
那个小仙不说话了,但也没有离开,他坐在洞中的大石上,开始闭目打坐。
有人在旁边待着和自己共处一室,若澧神君说什么也睡不安稳,他用灵力将那颗内丹抛向对方,烦闷地说道:“你怎么还不走?拿了内丹,快些离开。”
那下界小仙也不知是不是个傻子,如此划算的买卖都不做,他拿了内丹,竟又给若澧送了回来,甚至帮他装回了胸襟衣袋里。
“这买卖太不公平,小仙不可占神君的便宜。这地方神君若喜爱,我让出来又有何妨,之所以不走,是听神君说要在此处往生,小仙不忍看人孤亡于此,想着守候在一旁,给神君驱驱蛇虫鼠蚁、猛兽豺狼。若神君觉得受扰,那小仙便去洞外守候。”
若澧本以为任何事物都不可能再让自己有睁眼一看的欲望了,但此刻却被勾起了好奇心,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小神仙?竟如此奇怪?
等他睁开眼了,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穿粗布衣服的老头儿,长须飘飘,仙风道骨。这只是表象,若澧很快就看清了对方的伪装。
离象真人把自己幻化成老者模样,骗骗凡人和那些道行不高的小神仙还有几分用处,对于若澧这样的神君而言,不过是形同虚设。
“叨扰神君了,小仙这就出去。”
那小仙似未察觉自己的伪装已被对方看破,还做出一副老者迟缓的样子,慢悠悠行了个礼,转身准备去往洞外。
若澧一把拉住了他的手:“你等等,别走了,本君突然决定,暂时不死了。”
万年无情的若澧神君突然动了凡心,对一个只见了一面的下界小仙,萍虚仙山的离象真人。
离象真人却绝计不领若澧的情。
他是个清高自律的真正的修士,清修已久,不曾犯过任何戒律。他对谁都一样发自内心的亲和,也保持着同等的疏离。
可以说,离象对世间的一草一木都心怀着爱意,他的爱是均等的,不可能特别多分给任何一个。均等的爱,当然不可能是男女情爱,那大概只能是对世间万物、一切生灵的关切与悲悯。
从前的若澧神君与他完全相反,从不爱任何人或事,现在的若澧神君懂得了情滋味,却是跟离象完全不一样的私情。他们处在完全不同的境界里,彼此不理解对方的心思。
若澧不曾想到,自己会在大限将至之时突然懂得情爱的滋味。他发现自己并不是无情无爱的,相反,他的爱意不会比任何人少,它凶猛而炽烈,狂热地倾注给了同一个对象。
他时常去叨扰离象真人,离象真人虽不回应他的感情,但也下不了手将人赶出去,更何况,若澧这样的天诞神君,神力远在他之上,耍起赖来,哪里是他赶得动的。如此一来二去,两人也算是成了彼此熟识的朋友。
离象每回跟若澧聊天,都觉得有些不适应。因为若澧神君多年来没有过情绪,脸上从来看不出表情,随时随地瘫着一张高深莫测的脸,说出的话和他脸上的表情完全对不上号。
还记得若澧第一次板着脸说出:“你真好看,我心悦你”的时候,离象真的以为自己听错了,看对方那副严肃认真的样子,应该是在说什么特别正经的话才对吧。
直到后来,这句话他又听了无数遍,才终于敢相信,这位神君是认真的,他竟然是真的在跟自己求爱。
离象真人哭笑不得:“若澧神君,小仙是清修道人,神君跟小仙说这样的话,实在是有辱清规,不应该。”
若澧独来独往惯了,没有规矩束缚,在这最注重清规戒律的清修宗派里,他的每一个举动、每一句话都可能是越矩的。
所以每回若澧来了,离象真人都提着一颗心,生怕对方不顾场合,又说出些什么情啊爱啊的莽撞话,是以从来都不敢当着弟子们的面见他。他总是将若澧带到自己读经书的清凉亭里,在凉飕飕的环境里给若澧讲清修养性的道理。
若澧倒无所谓,爱讲道理,便让他讲去吧,喜欢果然是件奇妙的事情,以往半句道理都听不进去的若澧神君,竟然能规规矩矩地听离象真人讲上几天几夜的清心戒律。
他突然觉得,活着并不是那么无聊,现在这样的日子他愿意一直过下去,如果不是自己死期将至的话。
“清修之道,在于静心、平气,戒嗔痴怨怼,绝凡情俗爱,悟大道广博,修大净无垢之道,长大净无垢灵根,成大净无垢正果。。。。。。若澧神君,可有所感?”
离象讲完一段,想问问若澧的感想,对方却半晌没有反应。
“若澧神君……神君?”
若澧终于回过神来,言不由衷地拍着巴掌:“好,讲的好,有道理。”
离象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与神君论道,不可单我一人自说自话,神君若有高见,还望能不吝赐教,给离象醍醐指点。”
若澧此时的心思哪在什么道不道上面,问他这个,岂不是为难他。
但是要夸离象真人好看就很容易了。此刻离象真人正坐在凉亭的石凳上,微风吹拂着他的衣摆,白色的衣裳在阳光下翻出雪浪。
若澧发现自己也是可以感受到美的,现在的场景就美得他心潮澎湃,他面无表情地由衷赞叹:“美,太美了。”
“什么?”离象真人没有反应过来。
“你。这风采真是无人可比,放眼九天三界,独一份而已。”若澧一本正经地说出让人掩面的话语。
离象真人叹息着,摸了摸自己长长的白胡子,佩服对方对着这样的皮相,还能说出如此真情实感的肉麻话。
若澧看着他的动作,平静无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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