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溃不成仙》第74章


这个景象真是有些怪异,前些日子还和聂霜吟针锋相对的肃临渊,此刻却亲昵地揉着她的头发,像是一位亲切的兄长,若是顾雷鸣看见了,只怕是要惊掉下巴。
聂霜吟眼眶发热地看着灵渊,奎老却是面色冷硬:“你现在来做出一副亲密的样子,之前的时间去哪里了?”
阮梦深见此情形,招呼聂霜吟道:“霜吟,跟师父出去吧。”
奎老盯着灵渊,却还不忘讽刺阮梦深一句:“师父?你现在有资格做谁的师父?”
灵渊赶紧护短:“哎,老疯子,你也太小肚鸡肠了吧?师父怎么了,叫不得?我要是愿意,我还可以叫他师父呢。”
“我看你是被灌了迷魂汤了。”奎老气结。
聂霜吟护师心切,却又不想跟奎老顶嘴,一咬牙,拉着阮梦深出门去了。
经历了几番波折,孤宿峰伫立依然。
师徒二人站在檐下,凭栏远眺,风景依旧,只是人与事已全然不同了。聂霜吟自从回忆起了原来的事,性格变化不小,不再那般刁蛮任性,安静稳重了许多。
她看着面前这个自己唤了二十年师父的人,心头感慨万千,千言万语想说,可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起头。
之前阮梦深怕徒弟担心自己,托罗叶尊者带他来见过了一回,只是匆匆一面,聂霜吟还未来的及感受失而复得的惊喜,便又忍受了许久的分别。
两个人沉默良久,聂霜吟才试探着问道:“师父,这回,留下来吗?奎老仙君说了,我们还可以像往昔一样在这里生活,虽然现在没了魏师弟,但我们……”
她觉得提到魏雨嗟不好,徒增伤感,正想着改口,阮梦深便摇了摇头,道:“我现在还不能在这里安逸度日。”
聂霜吟急问:“为什么?”
阮梦深也不知如何说起,只道:“灵渊君可能遇到了一些小麻烦,虽然我们现在还没有彻底弄明白,但想必问题不大,你不必担心,只管安心生活。”
聂霜吟看着他,眼中湿润:“师父,那麻烦解决之后呢?”
阮梦深沉默了,他没有想好以后,从他的人生发生剧变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没有想过自己的以后。
聂霜吟见他如此,心中担忧更甚,她握住阮梦深有些发凉的手,恳切道:“师父,说实话,你是不是根本不想再活下去?”
若是以往,阮梦深会默认,这确实是他曾经的想法,可现在,他觉得自己有了一丝支撑,并不像之前那样向死厌生了。
至于这个支撑是什么,他暂时没有完全摸透。
他摇了摇头,道:“霜吟,你想多了。”
“师父,我其实最能明白你的感受。”聂霜吟勉强笑了笑:“当初我族遇袭,一夕之间全族覆灭,只有我侥幸活了下来,记得那时我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复仇,等杀尽了仇人,我再去地下寻我的亲人,我没有想过自己以后该怎么活,因为我怕,怕自己孤苦无依,这世间已无我族类,无我容身之处。”
阮梦深头一次听她说起这些,一个模样正值芳华的女孩子,这样说起曾经经历过的血淋淋的往事,实在有些残忍。
聂霜吟无意让气氛变得太悲凉,她笑起来,故作轻松道:“还好,还好我运气不错,遇见了灵渊君和奎老仙君,若不是他们,我不可能大仇得报,也不可能好端端地活到现在,更不可能遇到师父你。”
看着自己向来宠爱有加的徒弟,看见她往日无忧无虑的笑容里平添了沧桑,整个人展露出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气质,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阮梦深百感交集。
聂霜吟撑着栏杆,望着远方的虚空:“说实话,在孤宿峰‘成长’的这些年,是我最轻松的时光,忘记了那些压在心头的阴云,原来可以活得如此自在,现在记忆回来了,我只觉恍若隔世,也没有曾经那样介怀了。大仇已报,吾命尚存,有机会好好活着,为什么不呢?”
是啊,最糟糕的情况已经过去了,现在不是一切正好吗?
远山如旧,世事更新,为了旧事愁苦觅死,为何不为眼前的人与事寻活呢?
“霜吟,为师……不,我懂你的意思,我们……都该珍重。”
聂霜吟听了这句话,忙伸手抹了抹眼睛,笑道:“师父,为何要改口?我们怎么称呼彼此,是你我之间的事情,不必介怀别人的话,霜吟永远视您作师父。”
阮梦深叹息道:“现在的霜吟太过懂事,为师竟有些不习惯。”
聂霜吟眨眨眼,显露出几分往日的俏皮:“师父这可说错了,在你面前,我几时不懂事过?”
两个人都笑起来,气氛终于轻快许多。
“师父,你现在与灵渊君处得可好?”聂霜吟话题一转,忽然问道。
阮梦深被她问得一愣,竟也不知在心虚什么,一时回答不出。聂霜吟没有在意,又自顾自接道:“他这个人嘴贱心热,喜欢说些混话,实际上心肠极好,他若说了什么冒犯的话,师父你可别与他置气。”
这番话才听出聂霜吟与灵渊关系紧密,她这是站在了灵渊的角度说话,想想当初那个她嫌弃至极的肃临渊,真是地覆天翻的转变。
阮梦深忍不住笑:“当然,我明白。”
正说着,灵渊开门出来了,一边摸着耳朵,一边拿眼睛瞪聂霜吟:“阿涅,方才是不是跟人家说我的坏话呢?”
聂霜吟白他一下,找回了几分往日斗嘴的风采:“怎么回事?堂堂灵渊神君,好赖话都不分啦?”
灵渊想骂小狼崽子,憋着没出口,嘟囔了一声:“小丫头片子……”
说着又去强行怪罪阮梦深:“瞧你怎么教的孩子,阿涅在天上的时候乖极了,从来不与我犟嘴,看如今被你娇惯的,牙尖嘴利,你这个师父也该好好反省才是。”
阮梦深哭笑不得地接了这个“教导无方”的罪名,问灵渊正事:“怎么样?奎老前辈可有说些什么?”
灵渊听他一问,收起了方才玩笑的态度,露出几分困扰的神情:“说来话长,不过你不必担心,现在既然回来了,便只管与阿涅他们好好相聚,剩下的事情,我自会弄明白。”
“可……”
“不必说啦,”灵渊走上前来,拍了拍阮梦深的肩膀,低声道:“现在天上乱得很,不如这里安稳,再说了,我方才回来一看,发现还是奎老这孤宿峰好,比我那里隐秘舒服多了,玉灵渊底下都蛀成了蜂窝本君都不知道,实在不够稳妥。”
说完又对聂霜吟道:“好好陪你师父说说知心话,我先走啦,等回来了,我们一家再聚。”
撂下这一句,他便已投袂而起,破开虚空,兀自潇洒离去。
阮梦深和聂霜吟愣在原地,回味着他方才所说的“一家再聚”几个字,俱是五内震颤,滋味难言。
正感慨万千之际,忽听得有人在身后咳了一声,回首一看,奎老正负手立在门边,面色不愉地看着他们二人。
聂霜吟看了他的表情,了然道:“师父,您和奎老仙君先聊,我去叫师兄师弟回来。”
等聂霜吟走了,奎老才上前来,也不正眼看阮梦深,但阮梦深知道,他们二人,必是要好好聊上一聊的。
两个人并肩站着,一同眺望远山的风景,人间的景象不比天界奇幻瑰丽,却更有盎然生机,听着风声里传来的鸟鸣,闻着空气中的木叶清香,再暴躁的人,心情也可以平静些许。
“你知道什么?”这是奎老问阮梦深的第一句话。
阮梦深道:“比起前辈,我所知不过千万之一。”
“你连千万分之一都不该知道的。”
阮梦深当然能感受到对方的敌意,他诚恳道:“我不明白,为何前辈会如此排斥晚辈。”
奎老打量他一眼,蹙着眉头,意味深长道:“我做任何事情,都喜欢按设想的步骤来,我不喜欢计划之外的东西,你可明白?”
阮梦深点点头:“看来,我也是前辈的计划之外。”
奎老并不否认,阮梦深抬起眼来,直面奎老道:“那么,对于灵渊神君接下来的命运,奎老仙君是如何计划的呢?”
他目光如炬,原本温和的面容忽然变得十分凌厉,叫人心中锵然。
奎老微眯了双眼,沉声道:“有点儿意思,我现在忽然很想弄清楚,你究竟知道了哪千万分之一。”
“可晚辈想先知道,奎老前辈对灵渊君说了什么,又让他如此匆匆忙忙地去了哪里?”
奎老一听这个凡人关心灵渊,便止不住的来气:“你只管放心,我比你更不可能害他,你只需知道,他从此再不会与你有任何交集。”
☆、幻境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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