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溃不成仙》第76章


灵渊正低头看着那片倒影,忽然间哗啦一声响,一个十一二岁的半大孩子猛地冒出水面来,掀起一阵波涛,搅乱了水中的蓝天。
这活脱脱是一个缩小版的阮梦深,灵渊从没想过如此近距离地看到年少时他,简直看直了眼——他看起来是那样的无忧无虑,跟其他贪玩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小阮梦深出了水,简单甩了甩身上的水珠,穿过灵渊的身体,朝岸上走去。
灵渊转头去看,另外几个孩子在岸上等着,拍着巴掌叫嚷:“小阿眠,不错啊,这次憋气的时间数你最长。”
“嘿,别看我们这个阮小公子长得娘气,原来挺爷们儿的,干什么都不比咱们差。”
阮梦深捡起一块石头朝着岸上掷去,将他的伙伴们吓得四窜。
见石头没打中自己,他们又停下来,开始嬉皮笑脸地逗阮梦深:“阮公子什么都好,要是他的爹娘能别将他的管得太严,那就更好了。”
刚一说完,就看见河对岸几个阮家的家丁正往这边狂奔而来,一边跑一边喊:“哎呦,我的小少爷!你怎么又玩水啦,快上来,我们满府上下都在寻你呢,快随我们回去!”
“小少爷,夫人她担心得要命,又要以泪洗面了!”
几个孩子全都哀嚎起来:“又来了又来了,回回都是如此!”
阮梦深翻个白眼,披上衣服撒腿就跑,任凭家丁们在后面呼哧带喘地追他,他的小伙伴们拍着巴掌吹着口哨,给他呐喊助威。
这景象,真是既生动又热闹,灵渊在一旁看着,也忍不住笑起来,真恨不得跟上去,陪着少年一起奔跑。
可是欢乐的景象不过片刻,转眼间又变了模样。
狂风呼啸,大雪纷飞,风刀将人刮得生疼,灵渊定睛去看,看见一个单薄的人影在陡峭的山道上艰难行走,他身上只有一件破烂的衣衫,脚下连鞋子都没有,他抱着一个襁褓,埋着头顶着风雪前行,山路崎岖,那人深一脚浅一脚,看上去狼狈至极。
从阮梦深那里拿回灵骨之后,灵渊是知道他的这段经历的,但是他没想到,原来亲眼看见了,心中会这么的酸涩难言。
面前这个人,本来万千宠爱,锦衣玉食,如今却落到这样孤苦无依的境地里,莫说当事之人会是什么样的心情,连他这个旁观者,都无法忍受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正出神间,那厢阮梦深突然踩空了脚,眼见就要跌倒下去,灵渊未做他想,飞快地扑到跟前想作搀扶,却毫不意外地扑了个空。
阮梦深还是跌下了雪坡,他护着怀中的孩子,自己摔得不轻,躺在雪地里,半晌没有动弹。
灵渊再也忍受不了,捏紧了拳头喝道:“不要再装神弄鬼了,你给我看这些做什么?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话一出口,呼啸的狂风忽然停住了,连那纷乱的雪花也静止在了空中,躺在雪地之中的阮梦深突然看向了灵渊,喃喃道:“乌龟神君?你来救我了?”
灵渊心痛至极,正要回话,周遭的景象已骤然消逝,那雪山荒原,还有那赶路的人,都化作了纷纷扬扬的雪花,一阵狂风吹来,刮了个干净。
这层幻境消失了,灵渊面前出现了一条长长的阶梯,看样子能直通到天上之天去,除了这个阶梯,周围只剩下虚空一片。灵渊不知道这还是不是幻境,但他没有选择,只能拾阶而上。
☆、老朋友
此时此刻,孤宿峰的一方小小饭桌上,气氛有些难以言喻。
奎老抱着手黑着脸,一言不发,阮梦深默默发着呆,似乎若有所思,顾雷鸣在他的恩公面前有些放不开,吃饭都斯文了许多,聂霜吟难得没有胃口,连烤得正好的鸡腿也不想啃了。
沉默半晌,还是聂霜吟率先打破沉默,她把粥碗往阮梦深面前推了推,道:“师父,别想了,还是先吃饭吧。”
说完又看向奎老:“仙君,您用不着吃东西,我就不勉强了。”
奎老闻言,也不说话,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出去了。
阮梦深回过神来,这才问道:“风叹呢?怎么一直不见他?”
顾雷鸣咽下嘴里的馒头,道:“师弟他下山去了,也没说去做什么,唉,他时常这样,反正他灵力剑术高强,师父您也用不着担心。”
阮梦深点点头,又忍不住问:“你们此前回来,可有留意到孟息?他现在如何?”
顾雷鸣疑惑道:“师父,你关心他做什么?他那么讨厌,如今没了那个袁老板庇护,想必早就被人打死了。”
阮梦深的眉头皱了起来,聂霜吟看出他的情绪,捶了顾雷鸣一下,道:“师父,你别听他胡说,我觉得孟息这种人福大命大,一般死不了,说不定现在又找到了新的靠山,继续逍遥快活呢。”
“算了,”阮梦深摇摇头:“不说这些了,吃饭吧。”
不久之前,人间,萍虚仙山境内。
孟息逡巡许久,下到他哄骗灵渊进入的地洞之中,只见其中土石崩裂,一片混乱,血腥气穿破黑暗扑鼻而来。他点亮火折,忍着恶心前行,走了许久,看见了那只被摘去元丹的毒褐蜥。
它被土石半压着,浸在腥臭的血水里,全然没了生命气息。孟息突然没来由的生气,气得上前去踢打那具尸体。
“没用的东西!”他咬牙切齿地骂,像是骂这只怪物,又像是在骂他自己。
他满怀恨意地嘟囔:“那个见鬼的神君就这么厉害,你们都拿他没办法?”
孟息为自己的倒霉感到懊丧,没有修行的天资也就罢了,所依托的对象也都靠不住,当年的韩老爷,后来的阮梦深,现在的袁老板。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株藤蔓,从落地生根的那天起,就梦想着攀上青云,可藤蔓难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向上生长,只能苦苦寻找可攀附的枝干,他曾经以为他找到了,后来才发现,都只是幻象而已。
脚下的大地就像泥淖一样,让孟息一点点下陷,找不到自己的重心。渐渐的,他陷入了一种愈演愈烈的嫉恨之中,恨不得杀死所有“辜负”自己的人,脱离这该死的人间。
踢打毒褐蜥的尸体发了一通火,孟息冷静了一些,方才注意到那毒褐蜥脊背上尖锐的毒刺。
那些毒刺被火折的光照着,散发出危险的金属样的光泽,孟息看着看着,动了心思,他掏出匕首来,调转刀头,想着把那尖刺剜出来,还能做个剧毒的兵器使使。
谁料这玩意儿固若金石,匕首一落下就打了滑,将他的手掌划出一道深深口子。
屋漏偏逢连夜雨,孟息气急,正要发作,却见毒褐蜥的尸体蓦地发散出光芒来,那光出奇的温暖,迅速地将他受伤的手掌整个包裹了起来。
孟息以为这毒物死而未僵,要汲取自己的能量,惊得弹开,结果那光芒非但没有伤害他,反而是在治愈他的伤口。
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手掌,孟息有些不明所以:怎么回事?难道这毒物还有治病救人的功效?
他不由得想起自己先前误入的时候,这畜生就表现得很奇怪,本来十分警惕暴躁,见了他反而乖巧温顺起来。
孟息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只能无所谓地哼笑一声:“难不成你认识我?你这畜生会认得我?”
像是回应着他的话,那毒褐蜥的尸体猛然间金光大作,汇作一道刺目的光芒,刷的涌入了孟息体内。
孟息被那来路不明的金光入体,还以为自己中了灵渊设下的圈套,他抚着胸口,胆战心惊地离开萍虚仙山,刚到山外不远的万里镇,就被人给拦住了去路。
拦路的人多势众,提刀带棍围上前来,虎视眈眈的,眼见来者不善。
孟息认出来,这是他以前为袁老板拉拢的那一伙手下,苍霆派的乌合之众。
“孟小爷,你可让哥几个好找啊。”
“对啊,这些日子你跟你那袁老板,躲到哪里去了?我们还当你俩私奔了呢。”
孟息黑着脸:“你们做什么?滚开点,好狗不挡道。”
“哟,哥儿几个听,骂我们是狗呢。”
“谁才是袁老板的看门狗啊?”
孟息走不出几人的包围圈,心里打鼓,但面上还是大模大样的:“你们有账要找袁老板算去,堵我作甚?”
说起袁鹏,他满肚子的气愤,自从那灵渊神君恢复了神力,袁老板就慌了手脚,曾经说的天花乱坠的计划通通不管了,要遁回天上去,把手底下的人抛到一边,只说让他孟息到萍虚仙山去,说那里有可以保他周全的东西,结果呢?只有一头死畜生。
苍霆派几人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孟息,步步紧逼道:“袁老板?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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