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溃不成仙》第94章


他们不用担心林风叹会逃跑,毕竟韩府有饭吃有衣穿,日子已经算得上很好过,若跑出去了,恐怕只能落得个饿死街头的下场。
这天林风叹正拖着板车往韩府走,车上上是刚刚购来的蔬菜瓜果,是府中后厨要的。
这时候一队官兵突然在身后吆喝开道,林风叹赶紧让到一旁,看着官兵们赶超前去。
后面有人在小声议论:“这么多人匆匆忙忙的,是出了什么事情?”
另一人道:“哎呦,你不知道啊,宫里的刘公公倒台了,朝廷要揪他的党羽,你没看这是往韩府方向去的?这个韩大人一向和姓刘的太监沆瀣一气,这下好了,一窝倒,全完蛋了。”
“啧,那这是要去抄韩大人的家吧?”
“岂止抄家,听说犯的是谋逆的大罪,估计是个满门抄斩。”
林风叹听得心头咯噔,知道大事不好,他扔下这一车的东西,扭头要往反方向跑,可没跑两步,他又想起了孟息来。
虽然他们已经分道扬镳,但是他还是没法眼睁睁看着孟息死掉。
他一咬牙,又折了回去,抄小路没命地往韩府狂奔。
林风叹赶到的时候,官兵还没来,他从后门撞进去,正好碰见管家,管家被他呼哧急喘的样子吓了一跳,责怪道:“急什么?慌里慌张的,有鬼追哪?”
说着又往林风叹身后看,后面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管家立刻揪住要跑的少年,怒道:“车子呢?让你买的东西,你搞丢了?”
林风叹急道:“还管什么东西,官兵来抓人了,赶紧逃命吧。”
管家一愣,松了手,让林风叹跑脱了。林风叹又撒开了腿往院子里跑,一头钻进“娃娃班子”的屋子里,刚好撞见不太好看的一幕。
林风叹自从跟着下人们干活,就不再住这间屋子,所以他不知道,孟息在这里,原来是这样的境遇。
他被按在床沿上,嫉妒的孩子们伸出小手,一个个掐他的肉,骂他不要脸,勾引韩老爷,独占恩惠。
孟息的小脸仰着,正对着屋外,满脸都是泪水。
林风叹差点把正事都忘了,他瞧见这场景,顿时怒火中烧,大吼道:“你们做什么!”
那一群做坏事的孩子被他的气势吓住,愣在了那里,林风叹个子生的高,又比他们都大几岁,看起来就不好惹,大家眼看着他冲进来,都没敢作声。
林风叹飞快地走过去,帮孟息把衣裳穿好,拉着他就往外边走,走到门边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可是想到刚刚的场景,他心一横,什么也没说,只带着孟息逃了。
孟息躲在角落里,听林风叹说了缘由,又眼看见官兵呼啦啦往韩府里钻,既痛快又担忧。
他痛快这些坏种这么快就遭了报应,担忧的是,接下来的日子,还不知道该怎么过。
此地不宜久留,林风叹不让他再多看,韩府在城西,他就拉着孟息往城东逃。
他们一直逃到了那个荒无人烟的阮家旧宅下面。
阮府高墙大院,是个哪怕进不去,外面的院墙根儿也是个遮风避雨的好地方。
可是连乞丐都不愿意往这里来,因为这院中曾经发生过一桩惨案,阮府上百号人一夜惨死,其中还包括当朝大将军魏如月一家。
从那以后,人人都说这里是个冤魂聚集的阴煞之地,平日里就没有人来,这样寒冷的天气,就更是连路过的人都没有。
一夜之间惨遭灭门的阮家,金陵城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多么华丽的宅子,如今竟成了鬼屋空宅。
“这么天大的案子,竟然一直破不了,真是稀奇。”
孟息靠坐在墙根下,若有所思地嘟囔。
林风叹此刻却不想跟他聊这里的历史,他马着脸,凶巴巴地问:“他们为什么要那般欺负你?还有,你为什么不说?”
“我可是听了你的话,”孟息瞥他一眼:“把挨这些疼当作是修行。
他来了劲:“但我跟你不一样,我挨着他们给我的疼时,只一心想着要他们死,让他们遭报应,结果,嘿,还真有用!”
孟息没心没肺地笑,张开双臂拥了拥虚空,畅快道:“我们终于自由啦。”
畅快完了,他又萎靡起来:“不妙,自由是自由了,可往后怎么过呢?讨饭吃?那还不如回一开始的贼窝里去。”
林风叹摇头:“不,绝不能再回去,我们可以去找活干,养活自己。”
孟息道:“得了吧,我们几斤几两,能干得了什么?”
他伸手去捏林风叹的胳膊,想取笑他细瘦,结果一捏上去,才发现这小子不知什么时候,竟长了硬乎乎的腱子肉出来。
孟息愣了愣,收回手来捏捏自己,好么,软趴趴,比不了。
事实证明,孟息说的是对的,他们这么大的孩子,重活干不了,酒馆茶肆也不缺人,寻来寻去,没有一家肯要他们的。
孟息身上穿的韩老爷赏的好衣服、好物件儿,通通摘下来换了钱使,但这根本维系不了多久,没过几天,他们再次身无分文,在天寒地冻的街头苟延残喘。
更糟糕的是,这个关头,林风叹竟还生病了,受寒发起了热,孟息取笑他,白长的个头和腱子肉,比他还不抗冻。
孟息身上的衣裳也单薄,担心不知什么时候也要着了病,两个人互相倚靠着,颤颤巍巍缩在院墙根儿下,勉勉强强躲着风。
迷迷糊糊地,孟息听见了一阵由远及近的哭声。
睁眼一看,是一对年轻的夫妻,抱着捆鼓鼓囊囊的蓝花棉被,似乎裹着什么东西,两个人搂抱着,哭哭啼啼地往乱坟岗的方向走。
孟息愣愣地看着,林风叹突然出声:“那是死了孩子的,要去埋。”
人一旦病了,便显得比平常脆弱,林风叹此刻似乎有些伤感,他喃喃道:“他真幸运,死了有爹娘哭他,我们死了,谁来哭我们?”
他像个饱经沧桑的大人一样叹息:“我死了,有谁会哭我呢?”
孟息不说话,目光一直追随着那对夫妇,又过了半晌,等那丧子的可怜夫妻俩从这条路上折返回去,孟息才爬起来,顶着风往乱坟岗的方向跑去。
林风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他也没有力气去追问,只能闭起眼来,一个人扛着风,像是认了命等死。
不知过了多久,孟息回来了,怀里抱着一床沾满了泥土的棉被,蓝色的细碎花样,不久前刚见过。
林风叹看呆了:“你这是。。。。。。”
孟息凑过来,把两个人裹在棉被里,颇豪气地说道:“怎么?你难不成还嫌晦气?”
林风叹道:“这是他爹娘给他的被子,我们。。。。。。”
“死了又不知道冷,要什么被子?不如拿来救我们两个人的命。”
孟息道:“他死了还能积这样的大德,下辈子说不定就投生到富人家里去了。”
林风叹无话可说,而且拥着棉被,他确实感觉温暖了不少,这温暖让他无法再拒绝。
孟息刚跑回来,嘶嘶地抽着气,牙齿直磕碰,他吸溜着鼻子,搂住林风叹使劲地搓,埋怨道:“你身上好冰,怎么没热气儿啊,像个死人。”
林风叹额头发热,身上却出冷汗,看样子病得不浅。
孟息唉声叹气:“要是有肉就好了,我爹娘说,病都是饿的馋的,喝上一口肉汤,什么病都好了。”
林风叹轻轻地摇了摇头,已经懒得嘲笑他天真。
两个人窝在墙根儿下,瑟瑟发抖。眼下除了疾病,还有一个更紧迫的问题,那就是饥饿。
金陵的冷雨寒冬里,细瘦伶仃的少年依靠在一起,饥寒交迫,苦不堪言。
孟息实在不愿意被饿死,他挠着脑袋想了半天,最后坚定地拍了拍巴掌,说了句“你等着我”,就转身跑了出去。
城东有一家郑屠户,做杀猪宰羊买肉的生意,路过他的家门口,远远就能闻见一股子血腥臭气。
平日里孟息闻见这样的味道,肯定是要捂着鼻子绕道走的,可是今天不一样,他闻见这个味道就像是看见了救星,站在那裹着油污血渍的门槛上巴巴地望。
郑屠户的媳妇帮着丈夫收拾洗涮,出门倒了三次水,发现那个执着的孩子还站在自家门外。
郑屠户的媳妇平日里不爱说话,是个挺心软的人,丈夫杀猪宰羊时她都有些不忍心看,甚至好几回为被宰的牛羊偷偷抹过泪,没被郑屠夫少训。
此刻她看着这个模样标致的乞丐孩子,心软的毛病又犯了,第四次出门倒水的时候,她端出来的就不止是水,还有一碗炖得烂熟的肉。
她将碗塞给孟息,时不时往身后看看,怕丈夫发现。
“孩子,端去吃,我只能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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