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追惊局》第146章


去时意气风发的大将军,此时满脸阴郁,带着些许颓然。
景桓愣愣地看着苏穆煜,后者亦看着他。均从彼此那里捕获到“兴致不高”四字儿。
苏穆喻胸中烦闷,是拜一堆谜团所赐。那景桓这班师回朝,风头正劲的将军如丧考批的模样,又是为何。
“……将军?”
半响,苏穆煜缓缓喊一声。
景桓反身关上房门,往屋内踱了几步。他敛去眼里溢出来的情绪,道:“苏师,今夜我可否借你一宿?”
第91章 万里江山
“将军,借住一宿与借我一宿,可有千差万别。这话乱说不得。”
苏穆煜瞧着景桓郁郁寡欢,想必是进宫封赏出了什么岔子。
“皇上不高兴?”
景桓听清二字,浑身一震。他骤然抿紧双唇,又倏地松了拳头。景桓仍着深黑官袍,衬得他身姿颀长,又格外稳重。浓黑更显肃杀,压住了二十有二的青春蓬勃。
“并非。”
苏穆煜关上窗,摸不准景桓是个什么意思。他复走回桌前,道:“这用膳的时辰已到,将军不在宫中同百官庆贺,独自回府亦不设宴。实不相瞒,在下肚子正唱空城计,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景桓行兵打仗几年,自有一套带兵用兵之法,却是头一回听说“空城计”。
他竟一时偏了思绪,认真问道:“何为空城计?”
苏穆煜这才想起,三国闹腾那会儿,这少年战神早已入土成灰,魂转鬼道了。
他用指尖摸摸鼻头,看来景桓今夜是打定主意要留下。苏穆煜拉开椅子,拍拍身边的座儿:“来,苏师与你慢慢讲。”
在此之前,苏穆煜把话展开了讲:“我的肚子有些饿,将军能否吩咐下人弄些米粥来。胃口不太好,不惯辛辣。若将军愿小酌几杯,适当准备些下酒菜也并无不可。”
景桓这才知道苏穆煜还未用膳,当即面露愠色:“这奴才怎么伺候的?”
“哎,”苏穆煜赶紧辩解道,“不怪他们,是我自己寻思琢磨事情,把他们赶走。没有我的召唤不得入内,想必是听进去了。”
其实到底是听进了苏穆煜的话,还是把他给忘了,苏穆煜懒得计较。他这冥思苦想半日,理出点些许头绪,早令他不知滋味。
景桓的到来,才唤回一点饥饿感。
景桓叫来下人,吩咐厨房苏穆煜钦点的几个菜。想想,又让人拿来一坛酒。菜上桌,摆好。苏穆煜不跟他客气,食指大动。
景桓早在宫内吃过一茬,回来时身上的酒味儿也消得差不多。混沌的大脑逐渐清醒过来,想起将将在宫内听懂的淫。秽之声,心底密密匝匝的痛感再次袭来。
“这空城计,意指虚虚实实,兵无常势。”苏穆煜咽下一口粥,认真与景桓解释,“虚而示虚的疑兵之计,是一种疑中生疑的心理战,多用于己弱而敌强的情况。此计需慎用,若不够了解对方的为人、性情,必不敢用。若对方对自己的了解不够深入,亦不敢使用。此为奇策,多用于命悬一线之时。”
景桓身为武士,头上顶着将军之衔,对兵法带着天生的热忱。他暂时忘掉不快,追问道:“此计妙哉!可曾有人使用,为何如此精彩的策略我未曾听说?”
“这招留名史册时,将军早已……”苏穆煜话未参透,景桓本是明白人,一听便懂。
将军不甚在意生死,这都是天命:“那何人用此妙招?”
苏穆煜便与他三言两语讲述了诸葛亮与司马懿之事,景桓听罢,心生敬畏,直道诸葛亮定能流芳千古。
苏穆煜点头道:“确实后世对他评价颇高,亦受诸多皇帝的称赞。不过这空城计,原本并不是诸葛亮所为。真正的历史中,孔明是并无此事的。”
景桓大惑:“那为何会流传民间?”
“空城计不过是笔者在书中捏造的一场精彩对峙,流传民间是因为此演义小说名声大噪罢。”
“小说?”
“一种文体,恰比大汉的汉赋,形式不同罢了。”
景桓听得似懂非懂,推杯换盏间,思绪再次转了回来:“也没什么错,后世如何看待前人。不都是史官一笔的事,或坊间传闻。”
“将军,”苏穆煜唤他一声,“你曾问我后世对皇上的看法,为何不曾问你自己?”
景桓喝口酒,道:“无妨。”
到底是真无所谓,还是故作镇静,亦有他清楚罢。
苏穆煜明知他心情不好,也不多嘴。景桓同他讲,他就听着。不讲,两人坐着也无事。挑灯夜聊之事,还是在个你情我愿。
屋内一时静谧,如琴弦刷动的雨声渐小。隔着房门,遥遥能听到隔了两条街、微弱的孩童嬉戏声。隔着条条长街,荣安繁华的长安城,直达宫门、飞掠过层层红墙,景桓似再次听到了不堪入耳的呻。吟与快活。
他快要嫉妒到发狂。
圣上招他入宫时,明知是一场君臣皆欢的接风宴,是一次加官进爵的封赏会。是他自个儿逾越了,才讨得最后的不愉快。
景桓回府后,按捺下心中的愤怒与嫉羡,也曾后悔若没有踏入那座行宫。他是否可以继续这般下去,自欺欺人,装作不在意。
可是不行,他回来,就是想问清楚的。
景桓将军手握重权,春风得意,又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他出入宫廷,除后宫,大都是较随意的。所以当下人阻止,他一意孤行时,果不其然在门外听到了赛似活神仙的淫。叫。声。
那是谁的?听起来像李延年,又不似。
或许是其他男人。不是女子。
景桓蓦地攥紧拳头,他额角青筋直冒。一双眼黑沉沉,身后酡红的金霞也掀不起一丝波澜。太监大气不敢出,唯唯诺诺,战战兢兢。
“通报。”
景桓道,神色冰冷,无任何情绪。
太监自是不敢,他道:“皇上吩咐一律不得……”
“通报。”
景桓看着他,大有再此废话,他便只身推门的意思。
太监惹不得活阎王,又不敢打扰真天子。只得用行将就木般的音量,在门口通报:“皇上——骠骑将军冠军侯求见——”
“大点声。”景桓道。
“小的、小的不……”敢字还未说出口,景桓已宝剑出鞘一半,寒光肆意,吓得小太监差点跪下。
惊叫声泼出喉咙:“皇、皇上!大将军求见!”
屋内传来一声闷响,许是什么撞了床柱。细碎的呻。吟低了一阵,又忽地高亢起来。
大有愈演愈烈、不停不休之势。
太监拿余光瞄着景桓,这可不是小的不通报,您瞧,说了也没用呀!
大将军身后披着晚霞,将才在宴会上倾倒入胃的酒液沸腾起来。他四肢百骸具麻,耳边嗡嗡一片。不知过多久,大抵半柱香的时间。屋内令人心浮气躁的声音才渐渐褪去。
这时,天公洒下了雨。
皇上出来时,景桓后退几步。他主动下台阶,单膝下跪,抱拳,低头,沉声道:“臣知罪。”
武帝念其孩子心性,这些年屡建战功,估摸是养出了一点骄横来。他抬手示意他起来:“何罪之有?”
“臣擅自扰了皇上,请恕罪。”
这话说得并无认罪之心。
武帝倒有些想发笑了,贵为万人之上者,不怒亦有威严。眼底含笑,宛若两把炭火。平白烧了景桓那颗动荡的心。
“起来吧,别跪着。为何不去今日的接风宴,反倒跑朕这里来。莫是不合心意?”
“并非,”景桓跪在雨中,冰凉的水珠濡湿了朝服。一边安抚狂躁的血液,一边熨平五脏六腑。“皇上,臣有一事相问。”
武帝见其神色不对,跪在雨中面色沉静。看起有些陌生,不如出征漠北前那般发扬蹈厉。
“朕不胜酒力,先行离开接风宴,爱卿这是不高兴了?”
景桓依然垂首道:“非也。”
“那有何事?!”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武帝已有些烦闷,若在这儿跪着的不是景桓,他早勃然大怒。
换做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有景桓这待遇。或许也不一定,这大将军头衔不止他一个,立了赫赫战功的,不也还有个卫青么。
景桓闭上眼,忽地站起身来。他再睁眼时,雨珠顺着睫毛砸落而下。
沉甸甸,冰凉凉。
胸腔中有股无名火,眼前这人九五至尊,是那般耀眼,令人忍不住想要追随、占有。那门中素未谋面之人,未曾给这大汉做出任何功绩者,怎配得到圣上宠幸。怎配。
景桓痴痴看着武帝,愈看愈沉迷。武帝的心下坠,他缓缓看一眼景桓,大抵有了预料。
武帝叫他到跟前来,再抬手挥退所有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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