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红》第16章


“表少爷,你连举人都还没中,这样说人家不好吧。”
“你……”郑恒怒瞪最先被收买走的小秋,她却吐吐舌头躲在红娘身后。
“对了,张先生,表哥说的也不是没道理,你既中了进土,怎么不继续求取功名?”欢郎也颇感兴趣。
张君瑞笑笑,“因为主考大人看我不顺眼,直接叫我回家操持本行。”
“八成你在考场里胡搅,才会落得这个下场……”发觉几个人好奇地盯她,红娘忙止住小声咕哝。
“主考大人为何瞧你不顺眼,”小秋接着追问。
“因为嘛……”张君瑞咳了一声,徐徐道:“因为我在考场里……向众考官和考生兜售货物。”
大家面面相觑,忽听“哧”的一声,竟是红娘先笑了出来。
江山易改,秉性难移!
####################清闲的午末未初时分,吃过午饭的人都去贪个午觉睡,四处冷冷清清的,只有账房里尚有清醒的两个人。
“你又找我来做什么?”他刚来时明明不大睬她的,最近又像从前般热络起来。男人的自尊应该很强的吧,怎么他就是同别人不一样?
“我等了你好几天,你怎么也不来瞧我一瞧?”张君瑞颇有些不满地为她斟了杯凉茶。
敢情最初是在等她主动上门,所以才没有跑去黏她!哼哼,去梦里想吧!
“瞧你干吗?”他脸上又不开花。啜了两口温润的茶水,红娘才淡然道:“你如今有了住的地方,不必再去我房里打地铺了吧?”近来他没在夜里烦扰她,总算让她安生了好几天。
“账房里除了账册就是算盘,怎会有你房里那般舒服又自在。”
胡扯胡扯!不小心想起那个受窘的夜晚,红娘的脸颊不由有些发烫。
“你最近有没有偶发相思什么的?”他诞着笑脸挨过来。
“没有!”红娘瞧也不瞧他。大白天的,也不怕他能使出什么花样。
“好冷淡的心肠。”他的笑有些黯了,手指轻捻过她一缕发丝,品味柔丝纠结的触感,“你的心里,到底能装下什么样的人?”
他的语声幽然,让红娘不由生出一丝愧疚。长久以来,他虽一直死缠不休,却并不令她生厌,只是她的确没有嫁人的心思,算是辜负了他的情意。
“哪个……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说是不是?”红娘不敢直视他,勉强笑道。
“那,我央你件事,你可愿意?”他的声音更加沉黯。
应了他,他就会放弃吧?
“好,你说。”
“你允了?”
偷瞄了下他恳切的脸,红娘心微微一酸。将来还会有怎样一个幸运女子,能得他这般真心实意的诚挚以待?她是……没有这个福气了。
“我允就是。”
“那好,你跟我来。”
跟他进入作了他睡房的账房内室,红娘为时以晚地发现有些不妥,他该不会是想……“干什么僵得像根柱子,我又不会吃掉你。”虽然很想。张君瑞笑看她一脸戒备,“你坐到椅上。”
是她想歪了!红娘脸一红,乖乖坐到椅上,见他拉开书桌抽屉,翻出一堆五彩六色的小锦盒,然后又不知从哪儿摸出几支长短不一的粗细各异的笔来,忽地想起普救寺里那个叫得惨兮兮的小沙弥,不由吓了一跳,“慢着,你要……”
“嘘,别乱动。”一只手掌撑住她后脑,另一掌中的雪白香粉则轻覆在她颊上,再细细抹匀,她的肌肤细致光滑,极好上粉,一看就知平常不怎么上妆。
“我原本想当个梳妆师傅,家里却都盼我掌管家业,二叔和堂兄弟揍我几顿后,我才勉强去守了胭脂铺子。”
他说这些干什么?“这么说,你第一次摸错房间见我时说的话都是真的?”“他的指力均匀柔和,舒服至极。
“当然,我何时骗过你?”
怎么没有!不过,微不足道得连她也记不清。“你与生人见面时都要先自剖家底吗?”红娘不由有些生恼,亏他还算个奸商,哪有首次见面就全盘托出的,若是遇了歹人,岂不早叫人绑了去勒索他家银子,搞不好还赔上一条命!
张君瑞狡狯一笑,“七分真三分假才是最妙的谎言,至于全是真话嘛……”他声音转柔,“因为那是你。”
又在蛊惑她的心了!红娘不自在地挪了一下身,腰间一个纸包啪地落在地上。
“什么东西?”张君瑞按住她,径自拾起凑在鼻端嗅了下,“难闻,这粉坏了吗?”想也不想地向身旁一掷,正好将纸包抛出他侧对的窗口。
“张、君、瑞!”红娘的手指慢慢拢上他的颈子,“你干吗丢掉我的杀虫药?
“呃……杀虫药?不是坏掉的香粉……啊,你怕虫,是买回来杀虫的?”
“没错!”最好连同这只笨虫一起杀掉!
“别气别气,我马上替你捡回来。”他忙讨好地笑,迅速奔出门外。
从窗口向外望,明亮的阳光下,他绾着衣袖蹲在青石地上仔细地捡着散落的细小药粒。日头有些毒,不一会儿,他的汗就渗出额角,他不在意地用衣袖抹了下,继续将小小的颗粒捻入另一手端着的纸袋里。
一包杀虫药而已,他干什么这么认真地拾个没完,他就不会说我再买一包还你就是“?
咽下喉口的涩块,红娘慢慢地踏出门口,走到张君瑞身后,扯扯他的衣领:“别捡了,我不要了。”
“你准备自己捉虫了?”他疑惑地抬头。
“呆瓜!”她轻斥一声,将他手中的纸袋远远抛出去,转身走回账房,犹豫一下道,“还要搽胭脂吗?”
张君瑞愣了下,喜上眉梢,“要要要。”先一步进屋,在铜盆里洗净手上的灰土。
他对上妆的兴趣……还真浓。红娘无奈地叹,却见他又走到桌旁一架高柜前,伸臂到最上层去摸东西。
“对了,我老早就准备了一盒胭脂送你,你总也不见我,就一直在这儿放着……哎哟,什么东西砸到我?”
“笨蛋,你碰翻了手炉!”红娘哭笑不得地看他抱头哀叫的拙相,再叹一口气,从门旁拉来一个矮凳,踏了上去,“我自己取吧。”
腰上忽然一紧,是他从身后抱住了她,他的脸埋在她背后,声音闷闷地,“红娘,我在等。”
不像是他了,狡猾的、精明的、笨拙的、开朗的、好笑的、温文的 他做哪一种面貌不好,偏今天总是黯黯然的,让她心里不舒服。
虽是不合宜的亲密,红娘却斥不出口,怔了好一会儿才敲敲他的头,“我摸到胭脂了,快放手让我下去。”
“不放。”他耍赖似的拥得更紧,像是一放手,她就会消失无踪。
要哄哄他吗?红娘才打算考虑这个想法,身子便一栽,被他横抱起来。
“你你……干什么?”糟了、离床好近啊!
“搽胭脂。”张君瑞无辜地看她一眼,将她放在椅上,“咦,你的脸怎么红得这么厉害?”
“是不是不用搽了?”她凶凶地瞪他,她今天是怎么了,他失了常,她也跟着不对劲起来。
“要的要的。”他赶紧接过她手中的锦盒打开盖子,将胭脂匀在掌缘上,再揉上她丰润美好的双颊。
见他执起一只细笔沾了青黛,红娘暗暗叫苦,那小沙弥叫得其惨无比,他会不会将她画成青面獠牙的女鬼?
算了,他既说央了为她上妆就不再难为她,女鬼……就女鬼吧。
笔尖轻柔地刷过眉梢眼角,像是精蜒点水般漾着款款柔情,耳畔痒痒的,可是窗外淘气的夏风掠进捣乱?悄悄睁眼,才知是他的袖尾刚刚拂过。目光上移,对上他温文而耐看的脸,黑眸炯炯的,精明有神,认真无比。
“唇稍张一些。”
她闻言轻启唇,一张薄薄的湿胭脂纸送进唇间,她抿了一下,薄纸又收了回去。
额上微微一凉,他贴了什么东西在上面?
“好了没有?”她头仰得好累!
“好了。”他体贴地一手揉她的肩颈,另一手挪过一面镜子。
镜里的是她吗?红娘怔忡起来。
眉形如柳叶、柔曲波动,星眼点漆、清晰透澈,鼻挺唇秀,额点桃花妆,靥生芙蓉晕,一张脸明媚娇艳,几乎连她自己都不识得了。
她向来不擅妆点自己,也从不觉得自己容貌有何出众,如今经他巧手妆扮,才知当年的罪名也不算屈。
娇媚惑主,呵呵……她当时甚至不知“惑”字怎生得书。
“你脸色有些差,要不要歇一下?”
“不了,我去洗妆。”
张君瑞笑吟吟地扯住她,“才画上,洗了未免太可惜。”“
红娘白他一眼,“我又不出嫁,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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