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之始》第8章


虫,下河摸鱼。不用学习不用考试不用上兴趣班。”
葳蕤靠在树干上看着他笑:“你小时候很忙?”
章孜岩点点头:“一开始是我父亲要求我必须那么做,他以前是你们N大的物理老师。那段时间我极度逆反,但也只是心理上,表面上他怎么要求我还得怎么做。后来,他下海,自己做生意,也没多少时间管我了,我自己却没有什么兴趣爱好了,只能学习。”
“你的童年挺郁闷呀。”葳蕤微笑。
“郁闷也算不上,就是课余活动太少。有主见,但是很少发挥,一般情况下尽力满足家人的期望吧。”
葳蕤充满笑意地看着他:“你从小就压抑你自己,怪不得这么闷骚。”后面那一句说得小声,但他还是听见了,低着头也能明显看到他的嘴角翘了翘。
“其实我跟薛弋算是校友。”他笑着抬头,“我也在美国拿的学位,加州大学,只不过我在洛杉矶,他在戴维斯。到国外上大学基本满足我父亲的期望,可是选专业的时候,我是大大地忤逆了他一次。”
“怎么说?”葳蕤第一次听他这么直接地说自己的事情,兴致也被提了上来,将脑袋枕在膝盖上,歪着脑袋听他说话。
“我父亲虽然下海做生意了,但是对于我以后的专业,还是希望我能继承他的衣钵学物理,退一步我也应该去学管理的。我表面上答应他了,可真到了写申请的时候,我报的是计算机,学软件。”他低头笑,“我父亲看到通知书,很欣慰,可是一翻开看到专业,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把自己关在房里一个晚上,第二天才出来。虽然说尊重我自己的看法,但是我看得出他还是很失望的。”他抿了抿唇,说:“就这样,一个暑假,他不停地叹气,我心里不好受,却要表现出无所谓,可能是下意识要向他表示我已经成年了,不需要他的约束,不需要他的意见,一心就想走自己的路。”
“你的叛逆期比别人来得要晚啊。”葳蕤见他稍有些陷入回忆,仰起脸来朝他笑,忍不住想要逗逗他。
“也许吧!”他也笑,扯了一根榕树的气根,捏在手里玩。葳蕤看着他的小动作,心里突然一阵荡漾,被他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某些孩子气打动。她急忙打住自己泛滥的母爱,低下头不说话。
章孜岩拍拍手,接着说:“本科、硕士,在美国一待就是七年。本来已经找好工作,开始实习了,接到我妈的电话,说是我爸住院了,查出来是胃癌,还好是早期,切掉四分之一的器官,已经慢慢康复了。我挂了电话才发觉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然后就开始想家,想我爸,觉得我怎么样都放不下他们,考虑了一个星期,终于决定回国了。”
葳蕤一直很专注地看着他的眼睛,从那里面可以看出一个男人心底最深处对家人,对朋友的一片真情,他也看着她,她反应过来,有些尴尬,于是眨眨眼睛,问:“你父亲现在身体怎么样?”
章孜岩舒一口气道:“不错,饮食和生活有我妈照顾着,就是瘦。”
“千金难买老来瘦!”葳蕤安慰道,“有你这样的儿子,他是个有福气的老人。”
“多谢夸奖!”章孜岩笑笑,把刚才一直捏在手里的气根拿出来,已经搓成一个小小的褐色指环。他情不自禁拉过她的手,套在她的中指上。
葳蕤的脸“刷”的通红,急忙抽回自己的手,却没有将那枚指环拿下。她低着头,看到章孜岩的手在自己面前垂下。
“走吧,回去吃午饭。”
葳蕤咬着唇点点头,颤巍巍的将手伸到他的掌心,被他一把拉了起来。
两人回到小院,葳蕤已经轻轻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抽出,他的手握拳又张开,随即他干脆直接插进口袋里,葳蕤低头,手心里尽是汗。她悄悄将手指上那枚指环取下,塞进口袋里。两人走到井边,章孜岩停了下来,摇了一桶水上来,蹲着望向葳蕤。
“过来洗手。”他用葫芦瓢舀出一瓢水,等着葳蕤把手伸出来。
井水清凉,葳蕤一下子清醒了不少。从包里抽出纸巾擦手,又递了一张给章孜岩,然后在院子的饭桌前坐下,老板娘已经陆续将饭菜端了出来。
都是农家日常的食物,老板家做什么,他们就吃什么,连菜单都没有。老板娘上完菜,就不再招呼他们,另端了几个盘子到里屋,一家人也开始吃午饭。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吃饭,一点也不喧嚣的农家饭,吃得人心舒畅。葳蕤的心情平和下来,突然觉得自己已然将吃饭这种说是公众但实际上却十分私密的行为过分地暴露在章孜岩面前。自己什么吃相,什么口味他都了解,似乎两人已经太过熟悉了。想到薛弋,她几乎立刻下意识地要强迫自己,远离这个男人。
Chapter 12
章孜岩送葳蕤回学校。车子在大门前的缓冲带减速,葳蕤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去。
“不用进去了吧。”她说。
“嗯?”章孜岩没反应过来她的话,扭头疑惑地看着她。
葳蕤笑笑:“你有话对我说吧?”
章孜岩轻轻拍着方向盘,说:“今天一直想说,但是又找不到机会。”
“那,我请你喝茶?”葳蕤说,“后门外有间功夫茶馆,你还不知道吧,我是客家人。”
“如果是鸿门宴的话,我想还是算了吧。”章孜岩笑,“不要扰乱我今天的好心啊!”
葳蕤侧过脸看着他笑,眼神倦倦的:“走吧。”
章孜岩迟疑了一下,还是退一步,把车子开了去。
茶馆里人不是很多,两人坐在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上,一旁服务生端了茶盘过来,开始了繁复的茶道表演。
“第一道茶汤是洗茶叶和杯子的。”葳蕤指着茶盘里被倒出来的茶水,“喝一盏正宗的功夫茶,就得耐得住性子。”
章孜岩笑笑:“看不出来你好这一口。”
“我家有整套的功夫茶具,比这里的都齐全呢。是我爷爷留下来的,现在已经没有人用了,在柜子里藏着。”
服务生终于将两只玲珑的、盛着金黄茶汤的辈子放在茶盘上,做了手势就退下去,葳蕤请了他一杯茶,又继续说到:“传统的东西,真的很难传承下去。就像这功夫茶,我爸已经搞不定了,至于我,连客家话都听不懂了。”她双手捧杯喝了一口茶,说:“你知道亨廷顿的文明冲突论么?他把全世界大致分为九个有代表性的文明群,认为人类社会所有的冲突都源于不同文明之间的冲突碰撞。读研的时候我跟导师做过这个问题,那时候认为至少中国文化是一种包容性的文明,总有本事吸收外来的观念。现在想来很不尽然,好多我们本民族内部的小差异都被大趋势所同化掉了,完全是一场零和游戏,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章孜岩笑,不出声。葳蕤停下来看着他:“你是听懂了在思考,还是完全懵了?”
章孜岩放下茶杯,十指交握放在桌上:“表面的意思我是基本明白了,可是,你到底要表达什么?”
葳蕤低头,抿抿嘴:“没什么,发发牢骚。”
章孜岩深吸了一口气,说:“葳蕤,想说什么你直说好了。”
她又抬起头来,看着他平静柔和的眼眸,他正有些若无其事地笑着,左颊边居然有一个很浅的酒窝,不留心的话看不出来。
“我们做朋友好么?”葳蕤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于是盯着他若有若无的酒窝。
章孜岩过了好久才叹气:“葳蕤,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他低下头,对上她的目光,她眼眸一闪,躲开了。
“和你在一起很舒服,吃吃饭,聊聊天,时不时聚上一次,不好么?”
“当然好,只是还不够。”他努力地看着她的眼睛,几十她始终躲避地低垂眼眸。“喜欢你,就像花更多的时间和你在一起,有什么不对?”
“我……”葳蕤语塞,心乱如麻,毫不客气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还热,一下子滚过舌尖喉头,眼泪都被烫得涌了上来。她拿餐巾捂着嘴,轻轻咳了咳。章孜岩叫服务生上了一杯凉水,放在她手边。她端起喝了一口,说:“谢谢。”
“葳蕤,我不逼你,但是我希望你也不要那么……提防着我,可以么?”
葳蕤眼睛还是红红的:“我知道你不会逼我,但是,我也希望你不要……等我。”
“为什么?”
葳蕤自嘲地笑:“你有没有一直想得到的东西?如果现在,那件东西就摆在你的面前,你却因为懒惰,因为惧怕周围未知的环境而没有出手去取,眼睁睁地放弃,你愿意么?说句不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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