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娘子》第21章


攥紧了小莲的手臂,将她扯到怀里。忽然一阵天旋地转,两人已悄悄交换了位置,行蕴垂首在她耳边呢喃:“小莲……无论怎样……我都……”
余音未落,背后的黑点已翩然而至。他使尽了平生气力,将她推倒在地……快得不过瞬间……一把长剑当胸穿过……他撑在那儿,目光凄迷,“……爱……小莲……”
鲜血已争先恐后涌出,含混了音色,“小莲……我、我……”他又张了张嘴,终于再没说话。
再也没机会说出口了……那三个字,也许再没有机会连在一起了、再没有机会说给她听……只好又等来世……
哎!他轻轻地合上了眼……明明不甘,却又暗藏些许快慰……
终于终于,也让他付出一回了。原来他也能先发制人的,不是只会被她拯救守护,眼看着她血泪横流却无力回天的软豆腐。虽然仍无力负剑杀敌,好歹帮她挡了这一记……其实他还是自私的吧……不想再看到她死在自己面前……因为爱她……更因为,不想重新经历那些失魂落魄,痛楚欲绝。
他背光僵持而立,身后的窗台上站了个全副武装的高大影子,那人往前探探身,一脚踏在他背上,随手抽出长剑。他被身后的人影这么一踢,依靠顿失,逶迤颓唐瘫倒在地,身体在窗根下的墙壁上书了一片鲜红刺目的草书。
余血决了堤,喷薄涌出,溅在小莲脸上。她抹了把脸,垂头怔怔地看着满手的血。
这是他的血!他说,要为她喝下那杯茶……他的那一笑、那一吻,诀别一吻……小莲轻轻抚着自己的唇,他的血……温热犹存……沾在微启的双唇间,整个人都妖异明媚起来。
行蕴、行蕴……她突然捂住嘴,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哭了。奔涌的小溪,曲曲折折地流下来,一片血红中,划出两道粉白色的河道。
窗台上,有人腾挪跃下。怕她看不清,特别侧了侧身,把脸暴露在满屋金光里,笑得肆无忌惮,“你这妖孽倒是长命,背后暗剑也有人替挡了。”
干笑两声,善法堂见她没反应,气焰更盛,“平白送来一个立功的机会。上次受了金刚珠,加封了护法菩萨,这回没准就能受天目了。我也发发慈悲,成全成全你们。让我送你一程,迟了可就追不上你的小情郎了!”他随即捏紧剑柄,大喝一声,“去!”
染血的剑身,银链般疾刺去,阳光下,飞溅出片片余红。突然,金光一闪,不过眨眼瞬间,“叮”的一声,银剑跳着美丽的旋飞开,插在墙壁中。清脆余音尚在楼阁里回荡,一声、一声……
小莲抬起头,半张脸上还粘着行蕴的血,那双紫色的眸子映了血色,烈烈燃烧。
她一手单提着金刚宝杵,缓缓站起来。
善法堂往后倒退几步,有些心惊肉跳——本以为可以称她失神伤心的机会,打她个措手不及。谁料……竟被她挡开了?!
正待闪身,小莲已一杵攻上来。他有些慌不择路,险险躲过了,抱头滚向一边,另一波攻击接连招呼过来。拔下墙上的剑,他就势抵挡两下,向后急跃。
她并不放过他,冲上来便打,却被一剑隔开。他慌乱撒出一把绛紫色的果子,每个都是活的,长了眉目五官,利齿尖牙,叽叽喳喳地在嘶叫,铺天盖地飞来——咬在木头上,木头便腐烂了,咬在金玉神器上,神器也要落下个圆印子。
小莲挥臂将宝杵武得密不透风,红果子们尖叫着弹出去。也有漏网的,咬在手臂上,留下一颗颗血洞。她恼了,突然旋身念咒,全身烧起炽热烈火,噼噼啪啪,待火渐渐灭,那些果子纷纷烤成了黑焦炭,人却未损分毫。
善法堂错愕望着满地抽搐翻滚的果子们,羞愤灭顶,急急念咒。宝剑化身成几十把,潇潇剑雨呼啸卷过。眼看就要刺过来了,小莲一横金杵祭起风咒,周身风暴乍起,剑雨卷了进去,一对拼死相争的冤家对头,非要决出个你死我活。慢慢地,宝剑也失去掌控,进退维谷地吊在半空随旋风舞蹈。
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楼下突然上来一个人,他在风暴圈外站住,缓缓抬起头……
善法堂一阵错愕,惊恐得连话也说不全:“韦、韦……”
稍一分心,法力便弱了,那些宝剑纷纷被对面的飓风刮过来,四散飞蹿。善法堂狼狈闪身,扑地躲避,还是有一把识途的——这冷漠无情的凶器,跟了一个冷漠无情的主子,也越发冷酷狠毒起来,它连主子都不要了,飞身插在膝头……起初只觉腿上冰冷一片,渐渐地疼起来,椎心刺骨。艰难翻转,他欲起身察看——
啊——风暴息了,剑雨停了,只有他的号叫,凄惨而难以置信,形同丧家之犬……
“我的腿……我的腿——”
他的左腿下横躺了把染血的宝剑,膝头一片血肉模糊,白骨参差。左脚小腿静静地躺在剑上,哀伤落魄如同被休弃的糟糠,被扔掉的垃圾。
他的左脚被齐膝斩断了!
“你、你们!”善法堂怒瞪着他们,疯狂而绝望,“你们干脆杀了我!我只要活一天,就会找你们报仇!”
“好!那我就杀了你!”小莲提起金杵便要给他致命一击,却被身后的人拦下了。
“玉烟!”她愤愤地回瞪,眼眶里还残存着泪水,“让我杀了他!”
玉烟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她。她当然不肯接,倔强地较着劲,只想一杵戳烂善法堂的脑袋。
“这么干脆地死了,怎对得起你们受的这些苦?”玉烟帮她擦了把脸,“你先休息一会儿吧。”
“不要!我只要他的命!”
“哎!”玉烟叹口气,无奈道,“若非杀不可的话我一定告诉你,不同你抢,好吗?”
她扭着一张脸,好半天,终于点头。
玉烟走到善法堂面前,看了看那条断腿,蹲下冲他笑,“你刚才是否把我当成哪个故人了?”
“你、你……难道不是韦驮?”
“不!那是家父。我叫玉烟。”
善法堂忍着剧痛,咬牙道:“你想怎么样?”
“我想?我不想怎样。既然已经晋升护法菩萨,你必然也知道护法菩萨杀生的后果吧?”
“那又怎样?我毕竟捉拿叛将有功,我在佛界的人脉又怎是你父亲比得了的?”
“立功?人脉?”玉烟突然摇头,笑得满脸不解,“我父亲当年从魔王洵行手中夺回佛陀的舍利子,功劳比你如何?你的人脉,你当我不知道吗?你以为,如来会念及亲情放你一马?连你自己都不会相信吧。你为了让他看得起你,处心积虑爬上这个位子,你以为,这样他就会承认你了?在他眼里,你的出生本来就是个意外,是他生命里永远抹不掉的污点。你断了腿,正好给他个名正言顺的机会把你清出他的视野。”他一边说一边挽起袖子,随手往地上一挥,满地鲜血渐渐汇聚一处,铸成一面殷红的镜子。
里面影影绰绰浮了些人影,高堂明镜,五色祥云,分列了诸佛菩萨,十八阿罗汉,堂中跪拜一人,左脚自膝下齐齐切断,赫然正是善法堂。佛祖挥一挥手,他便被推落轮回。
狡兔死,走狗烹。这真是屡试不爽的真理,放之四海皆准。
对于他,这已经不是兔死狗烹的问题了。谁会知道,他善法堂的亲生父亲,会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如来佛祖?那也许真的是个意外,为了救一个女人,他屈尊降贵地一夜缱绻。
事了拂衣去,却没想到,那个女人的肚子里竟有了佛种。
佛家不能无枉杀生,只得任他一天天长大。长得越来越像他父亲,长得越来越碍眼。他恬不知耻,不知天高地厚地来寻爹,挖空了心思,连最好的朋友也背叛了,只求证明自己的力量,可以日日上殿堂报事,得以远远看他那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犯的爹一眼。
难道这也错了?
原来……他只是一个污点?
不不不!他是为救人而生的,那应是功德福报。
怎能是污点?
善法堂不信,也许……只是不想去相信。
“这是你的障眼法,”他咬牙瞪着玉烟,“我才不是污点!我更不会轮回做人。”
玉烟无奈摇头,道:“信不信由你。若认了你,为你徇私枉法,那他才真不是无情无欲的佛呢。这已经是你最好的归宿了。你还有另一处归宿,想知道吗?”
他挥挥手,地上又显现出另外一番景象。
炼狱火海,冤魂遍野。赫然正是佛界的十八层地狱。
“知道你去那儿干什么吗?”玉烟瞅瞅他,轻轻笑了,“不要害怕,你不是去受刑的。他们会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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