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中有真意》第27章


“不过我有个请求,盼您能够应允。”
“您方才说,您曾立下誓言,来生要与裴麟做夫妻。我想……我想万一我真是那个人的话,能不能请您收回这句承诺?因为下辈子,我还是想和意暄在一块儿。”
意暄站在院外,甚至能想象盛暑此时面红耳赤的样子,心中笑开了一朵花。
女皇沉吟的时间很长很长,最后终于开口:
“好”
“谢谢你!那我就可以放心地走了!”
从盛暑开心的声音听起来,他还真把自己当成了裴麟。那傻瓜。
“意暄,你怎么在这里?”盛暑走到她面前,突然脸色大变,“裴重呢?你把裴重怎么了?”
意暄抬起手,试图将他脸上的惊慌抹去,盛暑这回却不吃她这一套,拨下她的手,严厉的眼神宣告他要一个答案。
意暄不依不饶地又将手缠上去,“你说过,他是好人,对不对?”
“是,他是好人。”盛暑微微放心。看她这嬉皮笑脸的样子,八成是没干什么。
意暄努力点头,“那好,咱们走吧。”
盛暑将意暄固定在身前,仔细观察她的眼——
那里面,一片清明。
这回,她是真的释怀了。
他知道这对她来说是多么困难,但终是做到了。
“嗯,我们回去!”
二人手牵着手,向大门走去。
“等等。”
“什么?”意暄跟着停下脚步。
“我要向娘——我是说裴老夫人辞行,就这样一走了之,我怕她会接受不了。”老人家最近的状况已经好了很多,相信只要他妥善解释,病情应该不至于恶化。
意暄听他说过大致状况,点头道:“好,我和松子它们在门口等你。”
于是两道身影向两头分开。心,则是在一起的。
“他们走了”
武德侯无声无息地走到女皇身后,拉回她目送的视线。
“他们不会回来了。”
“是啊,他们不属于这里。”
“你说盛暑他到底是不是……”
武德侯的嘴被女皇掩住。
“佛曰,不可说。”言罢俏皮地向他眨眨眼。
武德侯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子。
大雪山,终年封冻。
“哇。”
一只鸟斜刺里飞来,停在等待已久的肩膀上,宝蓝色的羽毛在冰雪的映衬下分外光艳。
“终于知道回来了?”轻柔地点了点鸟儿不停转动的头,清瘦男子脸上的寒霜略减几分。
“哇,哇。
“明明一年就可以做完的事情你用了整整三年,还敢和我喊辛苦?”无人了解人禽之间为何能如此流畅地对话,正如无人理解为何男子在这极寒之地,只着单衣却热得涔涔汗下。
“哇哇哇哇。”
“好啦好啦,知道你一路天南海北跑下来劳苦功高,一会儿好好犒赏你。”家里的松子放了两年没人吃一粒,这回刚好全部出清。
“哇哇?”
“是啊,那个坏东西,你走没多久就跑了,否则你以为我怎么会闲得在这里等你?”男子颇含闺怨的口吻与一脸冷峻全然不符。
“哇哇。”
“闭嘴,你们的交情有多好我会不知道?怎么可能是去找你?”这回语气中带的是醋意。
“哇哇哇。”
“你把那头豹子和我比?我是不甩人家,不是被抛弃的好不好?”想他如此风度翩翩玉树临风,怎么可能有人舍得离开?“那只豹子和他们一起回去了吗?”
是人都听得出他在很生硬地转移话题,这就是和动物说话的好处啊。
“哇哇。”
“哼,人海茫茫,一只土豹子哪里找得到人?其他几个呢?”
“哇哇哇。”
“狼王不是说太胖了才决定去管趟闲事的吗,怎么反而更肥了?”男子的心情似乎颇为愉悦,脸上却仍然砌着层层寒冰。
“哇哇哇,哇哇哇。”
“猴子再不回去恐怕他的宝贝山洞都成废墟了。虽寿罚站了几百年还不过瘾啊,再爬回小翰林家里?恐怕人家十个轮回都过去了,也就只有它还记得当年的那点儿破事。”
“哇——”鸟儿还待再说,男子却不知用什么方法,将肩膀从它的爪下抽离。
“哇哇?”你去哪里?
“既然你回来了,我就可以放心地离开,慢慢吃你的松子吧。”说话间,玄色的身影逐渐模糊,直至透明。寒风呼啸中,还能听见他留下的抱怨——
“该死,这天真是热透了!”
尾声
结束了一天的农活,盛暑和意暄并排躺在铺在天井的竹席上,仰望繁星点点。
“村长竟然骗你,他说我们只要想回去,就找得到来时的路。”虽然已经放弃寻找,但这遗憾,恐怕是要延续终生了。
“其实无妨,我们这样不也挺好?”盛暑倒是看得开。他们最后在这个村庄定居,开垦田地,建立家园。虽然没有清凉村那样的浓厚人情,乡邻之间倒也一团和气。
“但是他怎么可以骗我们?”意暄深感村长在她心目中的慈父形象破灭。
盛暑爱恋地看着她气呼呼的样子——情绪丰富的意暄,比以往生动了不少。“其实他也不算骗我们,他只是说,心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
“我们心里就是很想回去啊。”那里有视她如亲生的村长夫妇,开朗豪爽的过年,美丽火爆的阿娟,为了守住她的秘密而集体说谎的父老乡亲……人总是失去了后才知道珍惜,一桩桩一件件如今在脑海中反复重现,温暖得让她后悔极了当初的执意离开。
“回不去,我们也并没有特别沮丧,对吧?”浓浓的感恩与思念却总是免不了的。或许就因为不能重来。在他们心中才分外美丽。
“我们手好脚好,只要有山有水有田有地的地方都可以过活。但是现在找不到路,总有些被抛弃的感觉。”意暄嘟着嘴,早知道就一路把记号做到京城。
“因为心安了,所以我们在哪里都可以生活。这大概便是村长和大家的衷心所盼吧。”心安之处,即是吾乡。他们的日子,算是真正平静下来了。
有些人天性喜爱流浪漂泊,有些人胸怀雄心壮志,但是对他和意暄来说,一间屋,几亩地,相知相守,足矣。
意暄侧过头去,注视他被盛夏阳光晒得一日比一日黑的脸膛——真是好黑啊,几乎难以想象初见面时他白净的样子,还有身边那一堆充满灵性的动物。
“松子他们都走了,你不觉得难受吗?”
盛暑摇摇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它们一个个那么聪明,决非凡物,本就不该待在世间,帮了这么多忙才功成身退,咱们一辈子记在心里,也就是了。”
“你今晚吃了鱼哦。”意暄又想起以前他对不杀生的坚持。
盛暑理直气壮,“那又怎样?我钓鱼的本事比你好那么多,不吃岂不是暴殄天物?”
最近并始偿试吃一些鱼肉,并没有之前的排斥之感,身上让人在大热天感到凉意的“功能”也似乎消失无踪。对于这些变化,他接受得理所当然。
种五谷杂粮,食果蔬荤腥,这是平凡人吧,平凡才好。
意暄轻轻一笑,“我发现你去了一趟京城,人变得聪明了许多呢。”
盛暑挑起眉,“你不也变得热心了很多?”来了不到两个月,这个无名村落里的每一户人家都尝过她的好手艺。
意暄不答,算是默认。善待自己,善待别人,这是清凉村的乡亲们教给她的,既然注定今生不能相见,就让她学着像他们一样待人接物,以兹纪念吧。
她或许不是单纯的女子,因着他的温柔与和平,停下了复仇的脚步。
他永远也不晓得自己是谁,或许真跟他们所说的那位叱咤风云的将军有些牵系;或许只是从另一个山村无意间闯进清凉村的农夫;或许曾上过战场当过哪一方的马前卒;或许……
都已经不重要了。
她和他要在这里过一辈子,男耕女织,安贫乐道。
情不自禁地伸出双臂,将身畔的男子搂紧。
他说,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她会每日虔诚祷告,希望属于他俩的这桌筵席,能散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清凉村的伙伴们,也会每日每日地为他们祝福吧。
“哥哥姐姐,去捉萤火虫吗?”篱笆外探出几张丕同的笑脸,充满好奇地看着他们相拥的亲呢姿态。
哥哥姐姐?
他们看起来这样年轻吗?
见到他们,就会挂念起过年和阿娟的孩子,现在也该有半岁大了吧,不管是像谁多一点,莽撞的个性怕是怎样也摆脱不掉了。
想到这里,不禁相视而笑,两束含情的目光一同投向意暄微微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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