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兽恋-b小调旧时光》b小调旧时光-第54章


“那么换魂之后,我们俩还能见面么?”张彻问,“看到自己的灵魂正在另一个人体内显现,不是很奇怪么?” 
“当然还能见面。”拉赫玛尼诺夫说,“不过你想,你们还会有见面的兴趣么?一个循规蹈矩的俗人和离经叛道的艺术家之间怎么能有友谊?” 
“那么提前告别吧。”我拍拍张彻的肩膀,“相忘于江湖。” 
“相忘于江湖。”他也搂了一下我的肩膀说。我的意念飘忽了一下,明白自己将正式与所有荒诞不经的生活告别、与二十多年一如既往的生活状态告别,排除一切杂念和困惑,变成一个随处可见的社会中坚。这不是我想要的未来,却是迫不得已的抉择。我再次想了一下动物般的女孩,正是因为我迷恋她无以复加,才选择将她彻底遗忘。
22换魂记和重回现实(3)
而此时此刻,她的面庞已经开始在我脑海中模糊。这让我悲伤无比,因为我明白,我想忘却的只是我自己而已。 
“开始吧。”拉赫玛尼诺夫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粒蓝色的小药片。 
蓝色的小药片就象普通的小药片一样,只不过闪闪发着蓝光。假如在平时,我们一定会就此开两句玩笑,因为它实在让人联想起伟哥。但我什么都没说,默默接了过来。 
药片长约一厘米,重约一克,我和张彻每人吃掉一半。每人吃掉长约半厘米,重约半克。 
吃完以后,我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就走。这一转过身去,我就在有生之年中再也没见过拉赫玛尼诺夫和张彻。 
来到院里,我还开走了波罗乃兹汽车,希望作个纪念。但没出几公里,我就开始无法忍受这辆充满噪声、车厢狭小的拼装货了。我想要一辆带真皮座椅、十二碟cd、卫星巡航系统和自动天窗的宝马745轿车。 
回到学校后,我搬出了筒子楼,住到了宿舍。一年以后,我顺利毕业,开始找工作。在这期间,我和尹红住到了一起。她告诉我,自从那天当头一链子锁将我打翻在地,她就决定死等我了。不打我也不会爱得这么深。 
我无动于衷地听完她翻身道情般的诉说后,像完成任务一般对她说:“我爱你。” 
而后,尹红向我出示了lee牌牛仔裤里包裹的内容,不可谓不出色。每天晚上将自己掏空以后,我们在清晨像所有情侣一样空洞地笑着,信心十足地去找工作。 
尹红很快被一家报纸雇用,成为社会新闻记者。她的工作是到马路上像捡钢崩一样捡新闻,诸如风吹大树砸奔驰、小区井盖被人偷之类的消息每天重复上报,报社和读者两方面乐此不疲。 
我则去参加一家经营日用品的巨型跨国公司的考试。假如中国是世界加工厂,中国人民就是世界的民工,我立志成为一名世界包工头。对这种包工头的另外一个称呼是:中产阶级。 
那家公司的考题被我忘得干干净净,说实话是没怎么看懂,都是一些英文版的脑筋急转弯。我楞着神坐了一个钟头,提起笔来在卷子上乱写。有一道题考的是英文会话能力,问“把钉子钉进板子里”应该怎样说?我不假思索,提笔就写:a pin fuck a board。 
这样考下来,我居然百里挑一地脱颖而出,被跨国公司选上了。我明白,那肯定是拉赫玛尼诺夫暗中相助的结果。那家公司每月付给我十个民工的月薪,而我每天只需要工作十六个小时,仅相当于两个民工的劳动量,当个包工头真是划算。我的工作是代理北京地区某一品牌女性护理液的销售,半年干下来成绩斐然,大约为五十万名女性长期清洗下身。跨国公司大喜,又调我去给两百万女性垫卫生巾。卖卫生巾的工作具有很大的挑战性,因为卫生巾分为许多种:加长的、夜用的、超薄的、防侧漏的、有网纹的,还有粉红色的和黑色的。这些卫生巾适用于不同女性,因此每天晚上只研究一个女性是不够的,于是我钻研业务,勇攀高峰,下班之后还要加班加点,和客户到夜总会搞小姐,借以研究数量众多的女性。最少的时候,一晚上也要深入研究一个,最多的时候,一晚上三五个摆在一起比较研究。后来发现,卫生巾的销量,取决于女性月经的流量,于是我突发奇想,联络了一家跨国食品公司,请他们研究一种能让女性月经不断的口香糖。让北京市的五百万女性患上血崩形同垂死的王熙凤,这是一个多么大胆的创意,在知识经济时代,最可贵的就是创意。一个报告打上去,跨国公司深感我是个不可多得的旷世奇才,干脆将我调入了公司高层,使我得以和真正的资产阶级混在了一起。 
三年以后,我和尹红搬进了城北的一个别墅住宅区,我买了一辆比大象还要大的宝马745轿车。我每天一早就出门,去开董事会、销售代表会、业务拓展会等诸多会,开完会和外国大老板去打高尔夫球,追求一杆进洞,晚上照例到夜总会去研究女性阴部,追求一杆进洞。而尹红早已呆在家里什么也不干了,她对我的行径不闻不问,只知道恶狠狠地花钱。
22换魂记和重回现实(4)
我在跨国公司能够提升得那么快,想必全是拉赫玛尼诺夫的功劳,因为我发现,每一单生意我做赚了也升职,做赔了也升职。这让我更加放心大胆,有的时候干脆不上班,坐在夜总会等着升职。果然升了。 
尹红在买了一千多件大衣、半吨化妆品和一游泳池的香水之后,忽然又对学校生活产生了兴趣。她迷上了穿上运动鞋和牛仔裤、扎上马尾辫子到师范大学里装纯情。装了半个月纯情以后,她在别墅后面修建了一幢与学校一模一样的琴房,重新开始拉小提琴。而我听到莫扎特、门德尔松和柴可夫斯基的曲子,已经一点感触也没有了。他们的作品听起来全一个味儿,音乐和打嗝放屁冲马桶的声音也全一个味儿。 
作为一个新兴资产阶级分子,这个社会普遍认为我这种人有知识、有品位。有知识的证据是我看《财富》杂志,有品位的证据是我看《时尚》杂志。我也开始频繁在这两本杂志上露脸:穿着色泽邪恶的条纹西服,叼着手工哈瓦那雪茄,端着一个捷克出产的玻璃方杯。《财富》杂志罗列了我办公室的每一个细节,《时尚》则展示我的家居布置——“一处北美现代主义的奢华居所”,在那本杂志上,我被冠以一个法国名字,好像还有贵族头衔。公司大量赞助了各种文化活动,从第五代导演耗资巨大的电影到把自己关在笼子里三个月不吃饭往身上纹《圣经旧约》的行为艺术家一应俱全,我担任过两次亚洲小姐选美的评委,在央视“春节晚会”上露过十几秒钟的脸,还作为投资方代表出席过一支著名爱乐乐团的演出,演出开始前和印度籍指挥合影,共同缅怀一位“比烟花更寂寞”的已故女大提琴家。我头头是道地背诵了一通音乐史常识,连柴可夫斯基作品的编号都背得清清楚楚,让在场的权威大为叹服。没什么,这都是我们成功人士应该做的,电影里成功人士都是这样——我的表情这样告诉他们。但音乐会开始没五分钟我就溜出去泡酒吧了——根本听不进去。 
有一天我回到家,尹红把我拉到琴房,我赫然看见那里摆着一部德国三角钢琴。钢琴的标签都没有拆,是从刚德国运过来的,标价十五万。尹红说:“你几年没弹琴了?” 
她可能还想给我一个惊喜,我只好坐到钢琴前。我记得几年前,我可以一连坐上一个下午,怎么弹也弹不腻。那时候最喜欢弹谁的作品来着?柴可夫斯基、拉赫玛尼诺夫,都是东欧作曲家。 
尹红将一本柴可夫斯基钢琴曲的曲谱放在谱架上,我翻了翻,那些蝌蚪也似曾相识。蝌蚪在五线谱上游来游去,相当于指头在琴键上动来动去,钢琴大概就是这个原理。 
于是我按下第一个音,钢琴响了,第二个音,也响了。但我感觉两个音根本连不到一块,其效果和木工用锤子砸钉子一个效果:当当当。我又按了几下,发现自己听不出音高来了,也听不出长短音,手指也变得像假肢一样,根本弹不出一个象样的音阶。 
我明白了,我的音乐感觉在换魂中全部丢失了,我变成了当初的张彻。 
我极度烦躁,从钢琴上跳起来出门,来到车库边上点上一颗烟。那辆宝马745像巨大动物一般,眼睛里映着我手上的火星。车库深处还放着一辆奇破无比的微型汽车,就是张彻组装的波罗乃兹。我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把它扔掉。 
我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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