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读本-是以见放》是以见放-第32章


董哥应道“我去给您找”,把钥匙塞到钱程手里,“首长不知道这车在家,快去吧。”一句话功夫老妖怪就开催人,他连连“哎”着进去。
钱程掂掂车钥匙,邀我帮他圆谎:“走吧,看电影儿去。”
“五一节能放什么好电影儿?劳动模范赵振华?”我往路沿儿上走,想到刚才是踢踏着这些宝贝进来的就觉得脚底发烧,途经灌溉小菜地的喷水泵,睨到它附近的几颗石沾了水的缘故,色与色漾着失透状,有不可言喻的扑朔润感。
前面那个兴致勃勃的哼着评剧落子,快出二道门了兀地发现我不见,转回来蹲在我在对面,看我摸着那小石头,好奇地问:“感应到这地底下有金子了?”
“是地面上。”我拍拍它起身,依依惜别,“这么晒着会裂开的。”
“什么裂开?鹅卵石?”钱程终于找到我关注的对象,却狠狠笑我,“你怕它裂开蹦出石猴子?”
“跟你说也不懂。”我迁怒于他,“你们家太糟蹋好东西了。”
说人坏话没控制好音量,被冷脸老妖怪听了个完整,手里那把想是犀牛骨扇子,哗地一合,哼道:“你倒说说我们家糟蹋了什么好东西!”
“又没跟您说话~”钱程推着我走。
“给我站住,把话说完。”
“别人的话你听个什么劲儿啊!”他比跟我犟嘴的时候反应快多了。
气得老妖怪握拐杖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兔崽子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说。”打小季风和杨毅随时爆发的对抗赛让我惯于劝架,话头一抢过来才觉得刚才贬得实在太彻底,无从挽回,只得硬着头皮说囫囵话,“您这些垫脚的石头有几颗是好东西。”盼着他不是财大气粗,而是不知石情。
“眼拙的丫头。”他虽是骂我,却是满脸得意,黑木拐棍比着石路,“我这满院没一颗不是三等内的雨花石。”
他也真敢承认。就是最末等的雨花石尚需十几块钱来不了一粒,这弯弯小路铺下来还不得比波斯长毛毯都值钱。“雨花石不能曝晒的。”拿来铺路更是花间喝道,反正开了头索性说下去,“今儿这种大太阳照几天就变质了。”
“我这路晾在这儿十几年了瞧变什么质了没!关老爷门前耍刀,不约约自己斤两。”
我之前光贪着看,倒没考虑到装置多久,听了前半句话正纳闷,不等追问,他鄙夷的嘴脸就摆出来。我噌地红了脸,眼里水气上涌蒙花了视网膜。钱程不悦地反唇相讥:“人家专业研究建材的就不如您一摆弄玩儿的。”
“你这大外行说话遭人抽,雨花石是建材?”
“理应是欢喜收着的珍奇玩意儿,用来铺路又和砖瓦建材有啥区别?”我咽着委屈直言不讳,“上好哀梨偏蒸了吃。”
“小岁数懂得倒不少!你又见着哪窑砖瓦铺得出我家的路?好东西就得藏着?姑娘家心思~~再珍奇说倒底是石头,我还得把它请到祖宗板儿早晚上香?”
钱程咬牙:“你这种心态上香它都不吃。”
“混帐!”老妖怪打压外孙子更是没什么顾忌,“这儿没你出声的份儿。”
我这辈子没见过比他更难打倒的老人,理说不通情打不动,简直是块压酸菜的石头,型没好型是味儿没好味的。
钱程也是真没辙,抹着我眼泪哄道:“甭跟他说,什么都不懂。”这一刻我才相信他之前对姥爷的评价。
董哥在老妖怪身后轻声提醒:“首长,娄叔已经到了,咱们也走吧。”
老妖怪喉咙里应着声,步履稳健地走了。我瞪着他神气的背影,没好气地推开他外孙子的手,看见才迈了几步远的人又转回头瞅我,来不及收回怨恨的目光,只把头一低。
“不服气是吗丫头?”老妖怪是不打算放过我了。
钱程吸口气顶他:“您怎么没完?”
“年轻人,知道一个就敢说十个!”口气仍是瞧不起的,拐杖轻击脚下的路,“石头产于山,长于野,风吹日晒是本命,叫人取来已经是大不幸,还藏着琢刻着水里泡着,哼,我老人家是个扛枪打仗的粗人,倒也没这狠心。你要哭进屋哭去,别腐了我石头。”
是以逆心
气死活人也就用这么大马力了罢?钱程歉意满满,拉我到院中小木亭里坐下,颇无奈地替自己长期斗争的敌人赔不是:“别跟他一样的,人都是越活越回去,他现在比个孩子还不懂事。”将我过长的流海拨向两侧,“不哭了,嗯?”
我点点头,只觉得丢人,肿着两个眼泡不敢抬头看他,不甘心地说:“雨花石真不能晒……”
“我当然信你。”他噗地笑起来,松了一大口气似的,“什么呀,原来是因为没犟过他,我还以为你是被吓哭的。”
“又不是兔子胆。”我负气地揉着眼睛,“他能把我怎么着?”
“倒是颗兔子心,你没怕就好,连我姐都一动就让他骂哭。”
“真的吗?”惊奇止住了眼泪,我想像不到秦堃哭,跟想像不到老妖怪和蔼微笑一样。
“嗯,后来骂不哭了,姥爷就把公司给她了。”
我以为中坤的坤和堃谐音是秦堃自己创下的品牌,这会儿才知道是从老妖怪手里接来的。话说回来董哥不是叫他首长吗?人民解放军无产阶级领袖怎么做起买卖成了资产阶级?铺了满院子烟雨文石,大肆浪费,艰苦朴素的革命优良传统哪去了?还说什么石头本命,要不是可怜石头谁跟他辩驳那些,何况就算真的是他有理,话也不用说得那么难听吧?当兵的一点儿不懂体恤爱民呢,我又不是成心到他们家找茬儿,赶讲话的,犯得着么我!我说我的怀疑,老人家行军打仗时候遭人背叛过吧,见谁都是敌人。
钱程微微有些尴尬,擦干净我的脸:“看你哭的……”
我卷了舌头不再多说,毕竟是他姥爷,年纪又在那儿摆着,恨在心尖儿上总不能说得太狠。睫毛倒进眼里去,越揉越难受,雾蒙蒙地看到他贴近的脸,伸手抵着他先警告:“别借机会继续。”
他一怔,现出魍魉之笑:“你不提我还忘了。”
我两只手臂都抬起来把脸挡溜严,难为情和磨眼的睫毛使得眼泪哗哗流。
“好了别闹。”他拉下我的手,小心地翻眼皮,“在哪儿了?”
我眨眨眼:“顺眼泪儿淌出去了。”
“你可真能哭。”他手揣在兜里看我。“总是哭。”
“好像你见过多少次似的?”
“多少次都眼泪含眼圈儿,我就奇怪你这么好强的女孩儿怎么总是哭呢?”
“情感丰富呗。”要不是好强还急不哭呢,好强可不一定就坚强。“你不是说你姐也哭,我还比得上她吗?”
“那是以前,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轻易不见眼泪儿了。”
被老妖怪锤炼皮实了,生意场上也罕见她姥爷这么刁钻的角色,果然成大事者都经历过寻常人难以想像的磨砺。
“我跟你说你们老板小时候可傻了,一哭就朝我借小葫芦吸眼泪。”
“什么东西?”
他的手掌亮了出来,指上缠着细银链子,黑葫芦摇晃。“我和我姐都相信这石头有吸收人不幸的能量,她每次让我姥爷训哭的时候就来我屋盯着它看,一会儿就不哭了。”
不用看这东西也不会一直哭下去。“你就不能大方点儿干脆把它给你姐。”
“这是我爸的遗物,她不会要的。”
我觉得触到了什么不愉快的话题。
“我们同母异父。”
“但是她很疼你。”
“是,疼到我愧得慌。她父亲去世的时候我妈和我爸在外地,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特恨人。”
“别傻。”
他风轻云淡一笑。“你用不用也拿它去吸吸眼泪?”
“我不要,”我很反感地瞪他,“传家宝是送儿子的。”
“送儿子他妈也行。”
“你占我便宜我可打110了。”
“我送礼又不是抢东西,110理你~”
“我是女的我哭没人笑话,没它镇着你成天哭可怎么办?”
“本来也就是一种精神催眠,我都习惯了,不用再戴它。”他摊着手,“收着吧,治好了爱哭的毛病再还我。”
扳着他指关节拢成拳把手链包起。“你留着吧。”我说,“我受不起。”
有一种珍视,只能够感动,一旦收下,某些现有的东西必须要改变,我不太愿意为难自己。钱程也好,季风也好,我告诉自己顺着心去相处。但季风对一个女人的想念,我看得那么清楚,深知求不得,他的举手投足却还是我的焦点,也放不下。而跟钱程在一起没别的,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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