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 [出书版]》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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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没喝?”“怎么会,你亲自倒的,只是喝了之后就知道今晚不能睡了。”路子归点头:“我也觉得没这么容易,不该来。”太平喝口酒笑了:“可不来不行是吧?”路子归诚实的点头。“这就是打工者的悲哀……”太平眨巴了一下眼睛表示遗憾,路子归掀起眼皮黑沉沉的看了她一眼。
“什么时候知道的?”“小采死的第二天。”
“我猜也是,哪里有露出破绽吗?”路子归纯学术讨论的语气表示疑问。毕竟这么多年,连家人都一点没怀疑,没道理会被太平发现的。“没,不过我有个毛病,一听到人曾经失忆就不由自主的觉得他是不是换了一个人……”太平老实道。路子归愣了一下,失笑,太平自己想了一下,也忍不住笑了。昏黄的灯光下,两人的笑容同样的哀伤。
那年那日,她拿着细报一身冰凉,才知道此情已能伤心,那年那夜,她看着他松手转身,才知道此恨就此终身。路子归,大姚帝都人氏,仁宗广顺三年生,景帝永昌八年得中武科探花,年方十六,一年小吏,三年边疆,永昌十二年招回京官封正六品昭武校尉,永昌十七年春康靖王府世女求聘为小王君,辞官,同年有姒国十三公主履婚约而来,一见倾心,求聘,太后收其为义子,封长宁帝卿,强退世女前约,指婚姒十三公主,泰阳城外奉酒而别,世女驻足留不得。可谁也没有想到,十七岁奔赴边疆的探花郎跟二十岁从边疆回来的路子归,不是一个人。
十六岁的小探花骑马游街时剑眉星目的那张脸,落在有心人眼里竟异想天开的编织了一张罗网。
那年男子身的探花郎白马长枪奔赴边疆,同年西妨一户普通人家在一位挚友走访以后,失去了他们的小儿子,而这个男孩从此连名字都没有了。一个中原的少年探花郎,一个连名字都没有了的西妨少年,他们之间并没有关连,唯一相同的就是他们长着一张一摸一样的脸……
两年窥视模仿,一年换身实习,三年事成,熬够了日子的路子归受命返京,忠烈的探花郎在异国的萋萋芳草中向着故国家乡死不瞑目。日后的路子归看着那个笑容温柔的美丽的少女的时候,曾有一刻在心里想起过这个跟自己长着一张脸的探花郎,取了他的生命,替了他的身份,甚至偷了他的缘,曾以为是天衣无缝,这时才知道上天定数,直达人心。那情,捧在心里,多少甜蜜便多少伤痛,那人,多看一眼就多一分茫然,太平,你来晚了,你迟到了太久,你爱的,上天配于你的那个探花郎,在你听着相国寺的钟声敲着木鱼浅斟低唱的时候化做了大漠中一缕烟尘,而你遇上的,想要牵手一生的,不过是个影子,一个演技完美得失去了自己的影子……世间皆传探花郎,谁人知道黑矅苏尔是谁?太平,你爱上的路子归,是谁?
他从一名普通的西妨少年成了传说中的最高级暗谍,中原真美,可他忘不了大漠,那漫漫黄沙中有他的家,他的族人,他的爹娘姐妹,他深爱的小马驹,他掩埋的弯刀,一年年,一月月,扮演路子归扮得太过完美,融入了骨血,看着铜镜里平静的少有表情的脸,连自己都忘却了大漠上黑摩苏尔的脸倒映在镜子里曾是什么表情。日复一日,夜复一夜,除了一颗大漠儿女的心尚没有忘却,世上只剩下一个路府长子。做为一名埋藏得最深的暗间,他的身价是极其昂贵的,一般小事根本用不上他,运气好或许一辈子都碰不到需要他出手的事情,如果那个中午他没有走进那家酒楼,如果那个十五他没有路过那条街,如果那个子夜他没有被拖进那家“子夜”,如果不曾认识她……
她第一次温柔微笑着等在深夜的时候,他的脑海深处便是一阵轰鸣,那是已经被忘却的西妨少年在挣扎,可他不能动,他不能动,他披着路子归的外衣,没法逃,眼睁睁的看着悬崖,一步步的踏上去,没有别的选择。西妨自立,为顺利称帝,与大姚朝中两位亲王做了交易,他终于接到了他成为路子归以后来自故国的第一个命令——刺杀大姚的九皇子。
虽然传说这位皇子即将被送往姒国和亲,但两位亲王根本不相信,她们要的是这位传嗣帝卿的命……他对这位深宫里的九皇子一点不陌生,“子夜”中被她唤作“小采”的蒙面男孩,宫宴上打量而闪躲的目光……要刺杀在深宫的帝卿太难了,根本做不到,所以这个任务落到他手里来,诱出而杀之,除了他,没有人做得到。善良的帝卿得到有人要暗算他的消息,果然匆匆偷溜出宫来,一箭穿胸,他看着倒在血泊里侍从装扮的男孩,知道那一刻同时死去还有偷偷藏在心里的那个女子,那抹只敢悄悄闪烁着一点点光的未来,无泪无恨。
婚约作废,封帝卿,远嫁,这是早便等候着的结局,他不恨不怨也不痛,直到那夜那女子执着的牵着他的手一步步许诺未来,承诺海角天涯,那温柔笑着的脸,琥珀色的眼眸里,希翼的光芒分明在绝望中燃烧,他才泪如雨下,眼睁睁看着她的眼睛在等待中渐渐苍凉,他转身一步步踏入黑暗里,眼泪一滴滴落在青石板上,心早成灰烬。这是从相遇之初天神便刻在血脉里的嘲弄,选择从来就不存在……所以给她送行时端那碗酒给她他手一点没抖,所以一身黑衣持刀闯入她的营地他一点没犹豫,所以看事已不成他也一点没遗憾……早知道她一翻风云便腾龙的女子,或许他做不到的事情,她行,是她主动走上前的来,也该她来结局,甚好。
一样的子归酒,量浅的太平还是小半坛子下去就两眼迷离了。“子归,你喜欢大漠?”“嗯。”路子归的眼睛依旧是不变的深沉的黑,“苍蓝的天,无边无际的黄沙,太阳很烈,月亮很冷,父亲送我的小马驹我给了妹妹,那是一匹漂亮的小家伙,所有的马驹里面就他最聪明,大大的眼睛仿佛会说话,妹妹垂涎了好久……母亲送我的小弯刀我埋在从家出去左拐一百步的月勾下面,挖一百下就挖到了……”
太平笑呛了酒:“别赖哈,等我挖到可就不还给你了。”路子归也勾起了唇,豪气道:“行,挖到就送给你了。”醉眼弯了起来:“我唱歌给你听。”“好。”顺手勾过来太平怀里还有大半的酒坛子,把自己手里喝空了的塞给她。
探花郎在十九年华化做了大漠的尘土,黑矅苏尔也早被埋葬,她遇见的爱上的心疼的这个人,是谁?太平拔下手上的簪子敲着空酒坛子微笑着给他唱一首歌:
当四月的天空忽然下雪霜,就会想起信仰
当个人的往事忽然失去重量,就拥有坚强的力量
脸色放在一旁,内心反而宽广
人世间开始绝望,上帝才开始歌唱
我们有什么资格说悲伤
为谁而恐慌~为谁忙
因为全世界都那么脏才找到最漂亮的愿望
因为暂时看不到天亮才看见自己最诚恳的梦想
欲望变得荒唐
价值显得虚妄
人世间开始疯狂
路子归静静的喝酒,听着,黑瞳浅浅温柔,那年,我邂逅了一个倾世绝的女子,她温柔笑颜要我一生,可我死在相遇之前。
“子归,回家去!”太平站起来对着那个背影大吼,双手放在嘴边,用尽全身力气大吼:“黑矅苏尔,回家去!”
苍茫大地,漆黑的夜,呼啸的寒风,一个女子的声音散在空中,空旷的一圈圈的荡漾开去,苍凉得如同孤狼夜行,苍鹰单飞,一个女子立在风中,顷刻间仿佛就能石化去。
那年,我遇到了命中注定的那个无双的男子,他的眼睛是我无法描绘的漆黑阴霾,可他死在我遇见他之前。闻泪声入林寻梨花白只得一行青苔,天在山之外雨落花台我两鬓斑白,芙蓉水面采船行影犹在你却不回来,被岁月覆盖你说的花开过去成空白,看你离开,千里之外,我一身黑白。
灯下一点亮光闪动,拿在手里指尖冰凉,橙黄琉璃样色泽,不够饱满的内敛的弧形,尚幽幽散着淡淡一阵酒香,他是这样的男人,从一开始就不存在选择,所以他从来不曾犹豫,伤也好,痛也罢,千里,他从容独行。这一朵酒冰雕的花,含苞不放,沁沁幽幽,冷冷清清。
“明缘你放开我。”太平在明缘怀里挣扎:“放开我……”挣扎到手脚无力嗓音嘶哑终于痛哭失声:“我甚至没有送过他一朵花……”
她邂逅了三个亘古未见的奇男子,每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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