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神经女友》第49章

整场雨，只有一滴。
顺着公主的目光，我看到了这滴雨，在干净的空气中，快速地奇异地下落。
“你看这场雨，”公主说，“没有任何污染，是如此地纯净！”
不错，世界上最纯净的雨莫过于沙漠里的雨了。
雨滴落下来，落进公主的一只眼睛里。
公主笑了：“这场雨，想必是日月的精华。”
我看着她：“你怎么知道要下雨了呢？”
“感觉。一种奇妙的感觉。”公主活动了一下身体，轻松地说。
小时候听说，只有将死的人才会有超凡的感觉。
一百十四
天气很快转晴。公主建议：“不如我们在沙地上塑两个沙雕吧。弄成人的模样。”我笑着点头。
沙地上很快出现两个沙人，手连着手，淳淳朴朴憨憨厚厚的，有趣极了。
公主喘了一口气，然后娇滴滴地笑着：“看看我塑的沙雕，怎么样？”
我乐呵呵地笑着，喘了一口气：“和你一样漂亮。那么，你看我塑的怎么样？”
“和你一样英俊！”
沙丘幸福地延展着，一望无际，我和公主站在沙丘上幸福地笑。然后我们在各自塑的沙人身上刻上自己的名字。
公主又摇头晃脑，两手插腰地叮嘱那两个沙人：“司徒高纯和路上文龙，你们俩要永远在一起，好好相爱，手牵着手不能分开……”
“公主殿下，我们知道了，我们一定好好相爱，永远不分开！”我知趣地躲在沙人后面配音。
软软的沙地上，公主牵着我的手坐下来休息。
“想像一下，假如这沙漠里站了一万对这样的沙人，会是什么样子？”公主看着我。
我苦笑：“我恐怕想像不出，”
“搞艺术的人，想像力应该发达才对。你闭上眼睛，努力想像一番，看是什么景象？”公主说得有些认真。
我闭上眼睛，看到：哇，整个大漠站满了一对一对的情侣，如千军万马，似波涛汹涌，完完全全一个壮观的爱情世界！
“那种景象，美么？”公主问。
“美，太美啦！”我舍不得睁开眼睛。
公主站了起来，拉起我的手：“来，我们齐心塑一个小沙人吧。”
“堆小沙人做什么？”我睁开眼睛，望着她。
公主的脸儿红红的，声音低底的：“做它们的孩子吧。”
我的身体一下子弹了起来。“好！”
金黄的世界里，很快诞生了一个小可爱儿，像个迷人的金丝熊站在那里，仿佛在和我们招手。我和公主喘息着，相视而笑。
“你去亲亲它吧。”公主微笑着，看着我。我走过去，弯下身来，亲切地亲了亲我和公主劳动的结晶。
“你也亲亲它吧。”我微笑着，看着公主。
公主幸福地笑道：“好啊。”说完，向小可爱儿走去。
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消失，我的心再次崩溃，彻底崩溃了！
公主殿下正准备弯身，再次喷出一口血，鲜红的血！
红得就像初升的旭日，红得就像花轿里新娘子的红唇。红得就像健康少女初次洞房所留下的那点落红。
这本是一股生命精血。
不过现在它已喷出，从公主的生命里喷出，落在我和公主爱情的结晶上。
沉默，死一般可怕的沉默。
我流着眼泪看了一眼几乎成了血人的小可爱儿，真是痛不欲生啊。苍天啊，你为何如此混帐！
公主仿佛是不由自主地坐在了沙地上，又仿佛瘫痪在了沙地上。我擦去眼泪，把公主扶了起来，然后做了一件让公主震惊的事我抱起被染成红色的小沙人，大口吃了起来。我要把那红色吃进肚子里，细细地消化掉，不能让它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你真疯啦！”公主扑过来，打碎了我手里的小沙人。
“我没有疯，疯的是你，你打碎我的巧克力干什么？”
一百十五
傍晚。我用沙子把公主吐的血迹埋起来，把一张毯子铺在上面，然后和公主相拥着，坐在上面观看大漠落日。
落日很美，美而悲壮。世界上最悲壮的落日，莫过于大漠里的落日了。
“真像是一位伟大的画家用光彩的颜料及看不到的大笔，在天大的画布上作画。”
公主静静地望着西边天际，感慨地说。
我拥抱着公主，公主很美。落日也美，遗憾地是，我拥抱不了落日。正因为拥抱不了，它便很快落下去了。
穹苍满星斗。
“冷么？”
“冷。”
“靠近我。”
沙漠里的风清新而干冷，刮在脸上有那么一丝丝舒服，又有那么一丝丝难受。
公主沉默了半响，半耳语似的说：“这里离天堂近一点。”
我一怔，我看着她。看着她的时候，我看到了伤心。
伤心就在她的眼角处。她的眼角处，有一颗透明的液体在慢慢往外涌。
也许是泪水，也许正是刚才那颗雨水。液体像球一样滚了下去，渗进沙漠里。
我准备叹息，却听到一声叹息。当然是公主的叹息。
“我们回去吧，回家。”她突然抓着我的说，突然说。
“可是……”我想说，我们还有一个两万里的旅行。
“我想回家。”公主说。
一百十六
透明的房子。我们到家了。
房子周围的一万朵玫瑰，已经全部枯死。
公主没有看到这些花，她径直走到房子里。
来到房子里，公主看着我说了一句话。听到这句话，我的心也像那一万朵玫瑰一样，枯死了。
我早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这种预感像毒蛇一样盘踞在我的心里。如今，这可怕的毒蛇狠狠咬了我一口！
我流着悲伤的眼泪，默默地看着我的爱人，我的公主。
说那句话的时候，公主还浅浅笑着。虽然笑得有些勉强，虽然充满了忧伤，却还是很好看。
公主永远都很好看！
“我快不行了。”公主说。
公主边说边笑，边笑边掉眼泪。
我知道公主不想死，真的。
——现在小公主对爱情迷恋，对生活也充满向往……
肖瑶的话在我耳边飘起。
我感觉自己要崩溃了。
但是，我不能崩溃。哪怕只剩下一秒，我也要好好地陪伴我的公主。
她已是我心目中，真正的公主。
公主的晶莹剔透美丽非凡的眼泪一颗一颗砸到了地板上，砸出一片水汪汪。
“殿下，肥水不要流外人田。”我说，边说边跪下。
我跪在公主面前，探下身，伸出舌头，吮吸地板上的泪水。
如果说沙漠里的那滴水是日月的精华，那么地板上的水便是公主的精华。
我边吮吸眼泪，边甜甜回忆我和公主在一起的美好时光。
也许，那便是我生命里最美好的时光了。
我突然诧异，突然震惊万分！
公主的泪水本来像沙漠里的雨一样，没有任何污染，是如此的纯净，而现在，它已有了颜色！
红色！
红若旭日，红若红唇，红若新娘子初夜的落红。
红若盛开了十三天的玫瑰！
我吓坏了，哆嗦着抬头，我看到了血。
公主的眼睛正在噗嗒噗嗒地滴血！
血色鲜红，是鲜血。
我拼命地闭上眼睛，心在痛苦地抽搐！
上帝呀，你好残忍！
我用力摇头，边摇头边用力挠我的眼睛，我突然感觉眼睛出奇地痒。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时，红色从我的眼里消失了。或者说，红色从我的生命里消失了。
——从此，我成了色盲。
公主已经倒在了地板上。
倒在地板上的公主可能已经死亡。
一百十七
我抱起公主上了楼，把她轻轻放在床上。房间里好静，只有我一个人的心跳声。
我突然想起，我曾经为公主作过一副画，那副画只完成了一半。
现在，我决定完成另一半。我支好画架，把创作了一半的画铺在上面。我凝视着这画，上面有公主纯美的笑容。
我走到公主面前，把她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