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之珠》第6章


很多人都不懂,只有他懂。
“搬运工”就是老杨,海外留学生,发了一个不长的连载,先讲自己在国内的一段段“恋爱‘屎’”,然后讲了自己的“出国史”,最后就讲到了自己的“搬运史”。
那是他第一次听说“搬运”这个词,或者说第一次听说“搬运”这种恋爱方式,就是海外留学生回到国内来找对象,找到之后结婚,把对象办到国外去。由于有很多女人只是为了出国才跟海外华人学生结婚,所以一到美国就这山望着那山高,找到了更好的就跳“巢”了,而这些到国内找老婆的人等于帮别人搬运了一个老婆过来,遂有“搬运工”之雅称。
不过这个老杨称自己是“搬运工”完全是赤裸裸的炫耀,因为老杨搬运的结果是娶到了一个漂亮媳妇,截至老杨发帖之时,还没有迹象表明他的漂亮媳妇只是拿他做跳板。老杨为了证实自己故事的真实性,特意发了一张合照在网上,虽然是“闪奔”(贴一会儿就删掉),也让很多D省WSN(猥琐男)狠狠“鸡冻”(激动)了一把。估计那几天老杨的短信匣子都被WSN们挤爆了,老杨很快就在网上发了一篇“海外WSN如何成功搬运”的技术大拿贴,并抱歉说:“这几天短我(给我发短信)的人太多,我就不回复了,写个帖子供大家参考。”最后,老杨还煞有介事地注明:“搬运”市场风云莫测,成败在命,风险自担。
宇文忠没为“搬运”的事短老杨,但发了个短信请教出国的事,特别标明了自己的老家是D省的E县。结果发现两个人的出生地只隔着一座大山,正宗一疙瘩的老乡。最有意思的是,他这个只想出国没想“搬运”的人,却突然遇到了一个“搬运对象”。
他一直都不明白,云珠到底是看上了他哪一点。每次问云珠,她都笑着说:“你没听说过‘猿粪’二字?你踩着猴子屎了呗!”他踩着的那泡猴子屎,应该就是那个到他们学校来访问讲学的美国教授伯格曼,开始是他导师王教授在陪同,但伯格曼教授在讲学之余想到B市的景点去看看,王教授走不开,就叫他去陪同。他觉得自己的英语太烂,竭力推脱,但怎奈别人的英语更烂,而他好歹还是考过托福口语的,死活没推掉,被王教授赶上了架,只好硬着头皮去陪伯格曼教授。
后来他每每想到这一点,都虔诚地感谢王教授的固执和强迫,如果不是王教授坚持,他不就把那趟美差给推掉了吗?如果推掉了,他又怎么可能认识云珠呢?
云珠刚好就是他们那个旅游团队的导游,长得眉清目秀,脖子又长又直,浑身上下各种比例都恰到好处,举手投足都让人赏心悦目。
不过,这些都是他后来才注意到的,不是云珠的外貌没引起他的注意,而是他这些年来不幸的“恋爱‘屎’”给他造成了内伤,使他看见年轻漂亮的女人就有一种距离感,甚至厌恶感、仇恨感,避之不及。既然终归都是别人的,又何必多此一举看她们呢?把自己看得跌入情网有什么好处?把自己看得热血沸腾又有什么好处?但云珠好像很在意他们,经常走过来跟他们说话。他那时想,可能是来跟伯格曼教授说话的吧。现在的女孩子,都想嫁老外,虽然伯格曼有一把年纪了,但热爱运动,保养得不错,看上去也就四十来岁。再说想外嫁的女孩子也不在乎对方多大年纪,年纪越大越好,最好是年纪又大,又有心脏病,还是亿万富翁,刚一结婚办好绿卡,就呜呼哀哉,女孩子得了身份和遗产,再去跟年轻的帅哥结婚。心里有了这样一番鄙视,云珠的面貌在他眼里自然就黯淡下去了。
景点游完,伯格曼先生就打道回府了,宇文忠也把这事忘到了脑后。
突然有一天,一封电邮飞到了他的信箱,标题是“XX旅游公司云珠求救”。他立即想起那个漂亮的女导游,忙不迭地点开电邮,很短的几句话,大意是说宇文忠上次陪同旅游的那位美国教授有东西忘在车上了,麻烦宇文忠通知他某日某时到某处来领取。
他急忙回了信:“伯格曼教授已经回国了。东西重要吗?如果重要,我就来帮他取一下,然后给他寄过去。”
那边也很快回了信:“啊?这么不凑巧?你把他的地址给我,我给他寄过去,免得你破费。”
他看到“破费”二字,有点儿不自在,难道导游小姐看出自己经济拮据了?为什么想着为他省邮费?
他回信解释:“不破费,我可以给他带过去。”
“你最近要去美国旅游吗?”
“不是旅游,是留学。”
“哇!太厉害了,恭喜啊!那你过来拿吧。”
06
宇文忠按照云珠给的地址找了过去,却发现所谓伯格曼教授忘了带走的东西,就是一份打印出来的科技文章,大概是伯格曼教授带在旅途中读的,不过他记忆中的伯格曼教授没勤奋到这个地步,不知道这文章是怎么忘在车上的。
他把论文还给云珠,解释说:“这就是一篇论文,无所谓的。”
“论文怎么能无所谓呢?”
“这是从网上打印出来的,如果他需要,随时可以从网上打印。”
云珠把手里的论文颠来倒去看了一通,有点儿失望地说:“哦?是这样?那算我多事了。”
他心一软:“不过我没仔细看,也许很重要。这样吧,我先拿去仔细看一下,如果重要的话,我可以扫描了给他传过去。”
“你有他的邮箱地址?”
“我导师应该有。”
云珠把论文递给他:“对不起啊,让你白跑一趟。”
“怎么是白跑呢?这个也许很重要的,真的,谢谢你了。”
“一个谢谢就算完了?”
他觉得云珠的声音里有戏谑的成分,不由得抬眼看了看她,这是他第一次不以游客看导游的眼光来看她,立即看出了不一般的东西来。
他嗫嚅道:“那你要怎么样?”
“要你请客!”
他本来想说:“你怎么耍赖?你自己不懂行情,大惊小怪,害我空跑一趟,还要我请客?”但美女的无赖是那么甜蜜,他以令自己起鸡皮疙瘩的腔调说:“美女要我请客,我是求之不得啊!”
美女则用一种令他骨头发酥的腔调说:“帅哥请我客啊,我也是求之不得哦!”
他昏头昏脑地说:“去哪儿?你点。”
“去星巴克吧。”
可怜他这个老土,只从“星巴克”门前走过,还从来没进去过,总觉得一本正经地花钱进去喝杯糊锅巴熬出来的浆汤子有点儿不合算。但现在美女要去,那就不同了,哪怕是喝泥巴浆子,他也愿意陪同。不过他不知道价钱如何,也不知道身上带的钱够不够,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只好硬起头皮,厚起脸皮,陪美女去了“星巴克”。
云珠点了一杯卡布奇诺,问他要什么。
他老实坦白:“没上这儿来过,不知道该点什么。”
“那就也来杯卡布奇诺吧。”
“行。你喜欢的,肯定好。”云珠笑着看了他一眼。
他发现自己若干年前情场上的那点儿小聪明和油嘴滑舌又慢慢捡回来了。如果说以前油嘴滑舌是因为心里有点儿小把握的话,那么这次则不同,是因为完全没存任何指望,所以破罐子破摔得十分洒脱。
他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电邮地址?”
云珠抿嘴一笑:“猜的。”
“这个也能猜出来?”
“一下就猜出来了。”
“真的?”
“假的。”
他被云珠绕糊涂了:“假……假的?”
云珠饶有兴味地看着他,解释说:“不是一下猜出来的,是两下。”
“两下?”
“嗯,先试ywzhong,不对,发的信被退回来了,然后试yuwenz,这次对了。”
“怎么没试yuwz或者ywenzhong?”
“怎么会那样组合?那不是把名和姓搅在一起了吗?”
“搅在一起?”
“是啊,‘宇文’不是复姓吗?”
他老家那个村有不少姓“宇文”的,所以那里的人都知道“宇文”这个姓,据传是炎帝神农氏的后裔。但自从他来到城市读大学之后,就几乎没有人知道他姓“宇文”了,大家都以为他姓“宇”,听了他的自我介绍,至少有一半的人会大惊小怪:“什么?还有姓宇的?”
很多人直接叫他“老宇”或者“小宇”,套近乎的还叫他“文忠”。他起先还竭力申述,时间长了,误会多了,他也懒得声明了,老宇就老宇,文忠就文忠,不都是一个符号吗?知道是在叫他就行了,又不会把他哪里叫短一截。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导游居然知道“宇文”是复姓!
他对云珠的敬佩直线上升:“你知道的还挺多呢。”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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