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丐》第60章

所以董青璇一路挤着人往北边走，满耳都是大家的欢笑声，每当节庆，杂耍班子们便又出来了，卖月饼的小摊上生意很红火，这些摊子的月饼也不过几个铜板，　供给路过的百姓买个去做晚上玩乐的小食的，还有几个台上正演着嫦娥奔月的戏码，董青璇往那儿瞥了几眼，只见着蜂拥成一堆的人群喊了几声好后，她连个嫦娥的　影子都没见到。
直到出了城北门，前方才豁然开朗起来，只是这城郭上只有几排照亮的灯笼，她沿着草地走了一会儿，也没见着刘易轩的身影。
不知何处传来箫声，逐渐往这儿近了，只见从西边缓缓漂过一叶小舟，一个白衣男子坐于舟上，他靠着舟棚，双手持着长箫，星眸低垂，长指攀附箫上，悠扬的箫声便是从那儿传来的，后方便是一片竹林，舟上的白衣人在林中隐现不定，月光也便将这一池河水铺得银光一片。
“你果然来了。”刘易轩放下箫，小舟便在董青璇面前停了下来，船夫放下撑杆便上了岸，这方圆几里，便只有她与他两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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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易轩起了身，向董青璇伸出手，这副场景本是能将人迷醉了的。
“饼伯呢！”董青璇跳过刘易轩直接望向那小舟，舟虽小，中央的乌棚却应该是能装得下人的，似乎刘易轩没带什么帮手，她便想绕过他直接跳上船。
刘易轩一侧身，董青璇便上了那小舟，她往棚里头一瞧，里面只有一桌装点精致的酒菜。
“饼伯他……”话音未落，刘易轩已经跟着上了小舟，他拾起撑杆一动，小舟便往东边继续漂去了。
“你说了只要我来就把饼伯还回的！”董青璇想去抢刘易轩的撑杆，却被他一把握住了手。
“我对谁都没有说，可你却违背诺言！”
“诺言是个什么东西，董家小姐不是一直都知道，我刘易轩从来不懂什么叫诺言吗？”刘易轩说话间，小舟已经沿着蜿蜒的河道过去了。
见董青璇见了拐弯处便想跳岸，刘易轩便更用力握紧了她。
“你究竟想做什么！”董青璇怒视着他，小舟已经被两人弄得摇摇晃晃。
“只要你在船上陪我过节而已，等到了明早，我便会差人将饼伯放回。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
“你不信也无妨，尽管下岸试试，明早也是能见着饼伯的，只是再不会动弹而已。”
董青璇几乎想一巴掌挥过去，刘易轩始终微笑着，月光将他的面容映得发亮。
“我已经跟了傲哥。”她一字一句，“你这个混蛋没一点比得上他！”
？
“对，我是混蛋，我最喜欢听董大小姐骂我混蛋了。”刘易轩勾了下唇角，“但即使是恨我，也比你忘了我好。”
第六十五章
耳畔是潺潺流水的声响，夜晚从树林吹过的风是带有竹叶的清香的，只是伴着这惨白的月光，钻到人袖间会有些寒冷，洛阳城的热闹还在继续，只是隔了几片山脉，层层竹叶滤去了那些声响，便显得格外安静起来。
刘易轩解开颈间的带子，再将雪白的披衣盖在董青璇身上，董青璇挥手便将披衣扔了，转身继续对着湖面。
她始终不明白刘易轩心中在想什么，本以为他将她带上船后会做出些下作事来的，为此董青璇已经想好了对策，只要他真的这么做，那便用袖中的匕首了结了他的性命。
但刘易轩并没做出什么无礼的事，上了小舟后，他让她一同进棚中喝酒，满桌的酒菜便是为此精心准备的，她不予理会，只一直在船头坐着，无论刘易轩说什么也不应声，再没多久，船尾便传来一阵阵箫声。
箫声并不陌生，刘易轩自小便爱抚琴，也爱随身带上支箫，闲暇劳累时便取出吹上一曲，虽然董青璇承认刘易轩吹箫时的模样比平日更为动人，但她并不喜欢　听，从前踏青时她躺在他腿上，便会乘着他吹箫时将那箫一把夺掉，刘易轩的箫声中一直有股散不开的哀愁，吹奏时他总是双眉紧蹙，这些每每都让董青璇没了玩乐　的兴致，
“你今晚便打算一直不说话？”箫声缓了缓，棚子那头传来声音。
“跟你没什么好说的。”董青璇没抬头。
“是吗，你与我真的无话可说，那既然没有情分，今天过来惹麻烦的那个老人……”
“刘易轩，你还是个人就不要总将饼伯的安危挂在嘴边来威胁我，自小他是照顾我长大，也是照顾你长大的。”
说完后那头一阵静寂，舟的尾部朝着山脉，隔着棚子对于那头的情形看不真切，好一会儿，刘易轩才回了话：“是他先来杀我的。”
董青璇虽然早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她一直考虑的是饼伯的安危，压根没有想过刘易轩也是险些被饼伯所杀。
“我刘易轩这条命，在你看来便已经是卑贱到不值一提了吧。”
“那也是你咎由自取。”
箫声再次响了起来，从晚上第一声听到那箫声开始，董青璇便觉得那里头的哀伤比起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真是可笑，他现在已经抢夺了所有的东西，吃香喝辣衣食无忧，她倒不明白他还有什么好哀伤的。
小舟已经停靠在一片环山的湖泊中央了，董青璇并不知现在它究竟到了哪里，有片竹叶泛着涟漪从水面飘过，天上还是明月如盘。
“青璇。”
这声唤让董青璇心抽了一下，大约是中间有相隔着，她见不着他似笑非笑的脸，竟觉得那声唤竟有几分真挚。
“你说一个人已经选择了一条路，现在却想再去拾错过那条路上的宝物，是不是太过贪心了。”
！
董青璇没回答，她认识的刘易轩早已死了，而背叛董家的刘易轩，又怎会与她说这种话。
“每年过节，我们似乎都是在一起的吧，今晚我只是想你留在这儿，即使什么都不说也行。”
“真是笑话，今天这个局面也不知是谁造成的，亏你还说得出口。”
在这片湖泊上只有这么一叶小舟，舟上只有他们二人，摆在中央的饭菜已经冷了，谁也没去动上一筷。
“是我的错。”
董青璇一惊，刘易轩怎会说出这种话，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生，竟然承认他做的错事了，的确，刘易轩很不对劲，她确定他对自己还有感情，但她并不清楚那种感情究竟是什么。
无论世事怎样发展，她与他也有了羁绊，即使有了傲哥，她与刘易轩的羁绊也不会因此断开。
“自小我们便在一起，即使是出了那件事，我也仍旧将你看成是属于我的东西，就像是颗糖果罢，即使丢弃得再远，只要看得到听得到，只要你活在世上也还是属于我的，我以为如此，但现在却不是这样了。”
“事到如今，难道你还想说你对我有情？有情你又怎会做出那些事！”
“有些时候你必须做出选择，选择后便不能后悔，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做得到，你现在都不问我为何要害死董老爷了？”
“你不会回答，我也不想知道，无论怎样的理由，爹都是因你而死，我会恨你，一辈子都恨你。”
不知为何，在这样的夜晚，董青璇觉得刘易轩说的话是发自内心的，他们之间没有一丝掩饰，甚至比起从前更为坦荡。
“如果你能杀了我，那便不用一辈子恨我了。”
船身动了，刘易轩的面容出现在她面前，他挨着她坐下，替她从袖中取出那把匕首。
“青璇，你现在便可以杀了我。”
刘易轩没有笑，董青璇将刀架上了他的脖子。
他一直望着她，董青璇的手能碰触到他的衣摆，他身上散着淡淡的薄荷香味，这个夜晚的刘易轩与以往是不同的，董青璇能感觉出来。
刘易轩对自己还有情，她能确认这一点了，如果……
是的，刘易轩说的没错，人许多时候必须做出选择，而可供你考虑的时间或许只有一瞬。在这儿能看到白色的城墙，很久之前城墙中有个大户叫董家，很久前董家的主人董进在养子刘易轩的宝月阁上被逼得跳了楼。
不知身下的河流哪一支是通往河虎帮的，如果河水能够传递信息，董青璇便想让它告诉在河虎帮的那个男人，若早知会选择那条路，在他对她表白心迹之时，无论如何都该拒绝。
告诉傲哥忘记不久前的誓言，忘记他们仅有几天的相拥的日子。
因为比起欢愉，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如果刘易轩能早些让她掌控他的心意，现在也不至于伤害那个人。
刀子咣当落地，董青璇任凭刘易轩抱紧了她。
董家的仇不能忘，她一直以为刘易轩最看重的东西是钱财，但似乎，他更在乎的是她。
如果是这样，那要伤害刘易轩便变得更容易了。
八月十五还没有过去，偌大的圆月挂在空中，它的光芒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