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莲》第6章

紫莲拿出帕子欲替他擦掉嘴角的药汁，却被他推开。“你说的希望呢？”
“请少爷先把鞋穿上吧。”少年正欲发作，紫莲忙露出一脸谄媚的笑将手掌聚到耳畔做出立誓的样子：“我保证！”
少年终还是抬起脚踏进鞋子里，而后看着紫莲：“我倒要看看你能够耍些什么花样。”
紫莲放下手中的空碗，快步来到窗前，挥手便拉开了厚厚的窗帘，阳光瞬间刺破黑暗，洒满了整间屋子。少年下意识的用手挡住面庞，躲到紫莲的身后。“你干什么！”言语中似透着慌乱。
“少爷你看！”
少年终于适应了光芒，缓缓的放下了挡在面上的手臂，顺着紫莲所指的方向，向窗外看去。
是春天，记忆里，似乎已经很久未曾见到的春天。天空蔚蓝如碧，纯净似甘泉里泛起的波光。片片云朵在湛蓝的天际遨游，变换出许多不同的形态，自由而又欢乐。远处的绿岱，近处的梨花，无不昭示着生命的精彩，彩蝶伴着盈盈的花瓣旋转飞舞。
“这……便是你所谓的希望吗？”
“正是，少爷你看，明媚的阳光，青葱的绿色，鲜艳的花朵的，哪一样不是充满希望的呢？还有，还有那些初生的生命。”说着指向窗外那高高的树梢，只见树顶交错的枝干间躺着一个鸟巢，幼鸟正伸长了脖子啄食母亲衔来的食物。那样娇柔的生命却充满了对生的执着与顽强。
“可那与我又有何干？”少年有些嘲讽的说道。
“当然有关系。”
紫莲推开窗户，夹着花香的春风扑面而来，鸟语蜂鸣不绝于耳。阳光没有阻隔的将身体拥抱，直暖到心底。“如此明媚的春天，你也是这其中的一员，你也有权利享受这自然的美丽。而不是永远待在黑暗的屋子里，一人承受所有的痛苦与孤独。”
少年看了看紫莲，阳光在她的身上镶上淡淡的光晕，暖风浮动乌黑的发丝，雪白的香瓣滑过窗褴，飘进屋子里，在她的身畔起舞。如此温暖的错觉。
“真是……愚蠢的女人……”
少年一如既往的嘲笑着紫莲，却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外的一切，满目的沉醉，口中的语气也不禁柔和起来。阳光洒在那因疾病而显得苍白的面庞，舒展了因愤怒而凝结的五官，宛若三月里盛开，纤弱而又顽强的花朵。
紫莲颇有些吃力的将卧榻推到了窗前。
“你这又是干什么？”少年看她忙活，冷冷的问道。
“这样，少爷就可以一直看着窗外的景色了。”
说着紫莲扶少年躺下，拉过一旁的云丝锦被，仔细的盖在他的身上。而后坐在塌旁，隔着锦被轻拍着。
暖风轻拂面庞，阳光温暖的照耀，叫人生出些许倦意，少年舒服的闭上了双眼，细密的睫毛在眼睑投下扇形的阴影，不时闪烁着，宛若蝴蝶扑闪的翅膀。
“方才紫莲拉开窗帘，少爷自我保护的举动正说明了少爷并不想放弃生命，那么何不好好的对待这个身体，好好的享受生活呢？紫莲并不是为了自己，是真心的想要帮助少爷，想要看到一个健康的，活蹦乱跳的少爷，紫莲一定会努力……让少爷快些好起来……”
紫莲低声的喃喃着。
面前的少年呼吸均匀，嘴角带着微笑，似乎正做着好梦。
紫莲轻轻拨开少年面上散乱的发丝，露出温暖的微笑，小心的掖好被角，便起身向屋外走去。
却迎面撞上了一脸着急，快步而来的陈妈妈。
第6章　惊鸿
紫莲忙露出笑容，欲询问发生何事。陈妈妈却开口便是一阵劈头盖脸的责骂。
“你这个没有规矩的丫头，你难道不知道公子身子弱，不可以受风寒吗！”
说着快步的走到窗前，见公子正在梦乡，便压低了声音，但仍不忘数落。
这时，携着淡淡冷香的雪白花瓣飘进了屋子里，落在公子身上的锦被上，陈妈妈见后便更来火了，忙像躲避瘟疫似的，关了窗，而后将榻上的花瓣拂落在地。
“打开窗子是为了给公子透气，对公子的身体只会有好处。这屋子实在太闷了。”
见好不容易空气流通的屋子，又要变回密不透风的牢房，紫莲甚是着急的阻止陈妈妈手中的动作。
“你是大夫吗？！公子有敏症你知道吗？你这丫头真是反了。是存心的想谋害公子！”陈妈妈早已是怒火中烧。扬起手便欲向紫莲的面颊落下。
“住手！！！！”
冷冷的声音从榻上传来。
“公子……”陈妈妈忙变回了柔和的声音。“公子可有什么不适……”
“出去。”少年打断陈妈妈未说完的话，语气仍旧冰冷。
“公子……”陈妈妈似有些不甘心。
“出去！！”话语中已有几分怒意。
陈妈妈只好收了口中欲出的话，敛目拂了拂身。
“这件事不要对夫人提起。”
“是。”陈妈妈有些不情愿的应了声，而后剜了紫莲一眼，转身向屋外走去。
想不到这孩子小小年纪，竟有这样的威严。紫莲不禁在心中暗自赞叹。可意识到这位大少爷似乎心情不佳，便也忙转了身，欲跟了陈妈妈出去。
“紫莲留下！”
仍旧是那冰冷中透着威严的声音。
看来，不是生我的气，莲儿心里暗自欢喜，可是，不对啊，“紫莲”，好歹也叫声莲姐姐吧。
心里虽这般埋怨着，面上却只敢摆出甜甜的笑意，向屋内走去。
棉花糖一般的云朵在天际变幻着各种形态，缓缓移动着。一朵，两朵……紫莲撑着下颌，无聊的快要长蘑菇了。
摇了摇脑袋让自己努力清醒，再看向榻上，少爷仍旧出神的凝视着窗外。
自陈妈妈走后，紫莲便又开了窗子。少爷也不再躺下小憩，而是命紫莲拿过垫子，斜倚在榻上，看窗外的风景。这一看便看到了下午。
不过令人欣慰的是，他总算不再拒绝吃药，中午的药便也得以轻松的喂下去。
那时看着璃儿盯着空碗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紫莲心中竟不禁生出了小小虚荣心。而后来这照顾少爷到似乎成了她的活。
“少爷，紫莲给你讲个故事吧。”
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氛围，紫莲努力的寻找话题，可是少爷却仍看着那自树梢儿散落的香瓣不语。
紫莲只好自娱自乐的接着讲下去。
“在夜晚众多的繁星中，有一颗离我们很遥远。在那颗星星上住着一个小男孩。他深爱着一朵红色的蔷薇花。可是那朵花虽内心温柔，渴望小男孩的关心与照顾，却偏偏假装坚强。她的骄傲让小男孩很是苦恼，最终无法忍受而离家出走……”
“真是荒谬的故事。”公子冷冷的说道。
原来他是在听着故事的啊，紫莲心中总算是有几分欣慰。于是微笑的问道：“为何？”
“星星上如何能住人？”
“那是因为……”
“人又怎么会爱上一朵花？”
“那是……”
“又怎会为一朵花而生气？”
少爷并不听紫莲的解释，一连串说出这许多的问题。而后饶有兴致的看着紫莲，一副骄傲而又幸灾乐祸的表情。
想起这一整日的劳累，还有陈妈妈差点落下的巴掌，这都是为了谁，可这人却根本不知好歹。紫莲此刻当真担不下这满心喷涌而出的怒火了。于是猛的站起身来，满带怒意的埋怨：“若是爱了，又怎会在意那是一朵花还是别的什么！你这孩子怎的这般没有童趣，难怪惹了这一身的病！”
可说完却有些后悔了。
明明只是个少年而已，可单单看着你，便可叫你浑身如长了刺那般的难受。满眼的冷漠、阴郁、不削，似在刹那间涌出，将人一点点吞噬。仿佛那个理亏的人是自己。
而此刻他眼中的冷漠里透出的隐隐的悲伤，更似锋芒深深刺进紫莲的心理。
刚才的话似乎真是说重了些。
冷静下来的紫莲忙俯下身向少爷陪着不是。
可他即没有发作，也没有回答，只是趟回榻上，闭上双目假寐去了。
不知不觉已是一身冷汗，紫莲只好轻声说道：“少爷好生休息，紫莲便退下了。”
而后逃似的跑出了屋子。
深深的吁了口气，这一天可真是漫长。难怪璃儿每次去那屋子都像上刑场似的。
虽是这样想，可刚刚说了那样的话，一定是伤了他的自尊，心里不免愧疚起来。
到底是经历过怎样的童年让一个少年生出了这般冷静，却又这般孤独寂寞的性子。
远远看着烛光投射在窗上纤弱的身影，那身影的双肩不时的抖动，伴随着阵阵的咳嗽声。
紫莲原本带着埋怨的心不禁变得柔软。
后来的日子里，紫莲从璃儿和前来诊病的大夫那里得知，少爷得的是心疾，大夫因此特别嘱咐，千万不可让他感染风寒，哪怕只是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