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莲》第68章

紫莲微微一笑，低头的瞬间瞥见远处一身红色锦衣的白雪琪，此刻正骑于一匹雪色的骏马上，浓烈的红与无暇的白在夜色里格外刺目。几名将军在他两侧俯首禀报些什么，而他正抬头向远处起伏的山峦凝望，沉吟中不知是否正运筹帷幄。
“紫莲自然有能与麝夜交换的东西。只是有一事紫莲甚是不明，便是凭着西夏公主的记忆也还是想不明白。”
听了紫莲的一席话，只平静的与她对视，似在等她接着说下去。
“你可还记得当年西夏成王之乱？成王死于狱中之后，西夏国王下令彻查其余党，王诏刚刚被宣读宫里却起了一把火，着火的地方正是祭司殿，而那把火烧得很干净，连蛛丝马迹也没有留下，与成王过从甚密的大祭司便从此消失，再不曾出现过。”紫莲说着那些往事，就如同亲身经历过一般。
“所谓‘得幻莲者得天下’，紫莲不知你是如何让全天下的人都对这个预言深信不疑的，只是好奇，这句话到底是天命，还是……”紫莲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还是根本就是那位祭司大人的心愿。”
终于问出了这个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紫莲小心翼翼的看着孤月，生怕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却见他莞尔一笑，沉吟片刻才缓缓道：“而今天下已定，再来纠缠于这些往事又有何意义？”
听了他的回答，紫莲不禁失笑，转而眼中却又盈满落寞之情。再去看那天际的繁星，才发现双眸已不知在何时起了一层雾。
“是啊，都已经……不重要了。”
第65章　迷阵
清晨的空气里盈满花香，馥郁的气悉缠绵在呼吸间，闭上眼仿佛就能看到从天而降的花雨阵阵。
这一夜半梦半醒，似是无眠。紫莲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起身走出营帐。
突如其来的寒意令她下意识的抱紧双臂，抬了迷蒙的眼才发现，昨夜一晚的落花已铺了满地，凭的造了一条蜿蜒的花径来，直通向那紫雾弥漫的山峦中。若不是曾到过那幽莲宫里，也许她会以为这条路通往极乐之境。
看着漫天的花雨，论时节，若是在别的地方，便已是春江水暖，温风浮动之景。只是这层层山峦间的气韵倒是随了那幽莲宫主麝夜的性子，虽然妖娆惑人却总是从深处透着不可接近的寒凉之气。
白雪琪正俯首仰望云雾盘绕间起伏的山峦，似乎听到紫莲的脚步声便回过头来。初阳于他精致的眉眼泛起炫目的流光，那一刻他似笑非笑：“醒了？”
紫莲揉了揉被阳光刺痛的眼，微微点了点头，有一瞬的错觉，仿佛回到慕雪山庄。那时的她守着少爷午睡，总是守得她自己睡了去，少爷却还醒着。待她一觉睡醒，便见少爷于炫目的阳光中如此微笑着轻语。
鲜红的织锦镶嵌繁复的金丝绞文，衬得白雪琪伸出的掌愈发的苍白。那十指纤长，带着少年独有的气悉，紫莲有些犹豫，却又似被什么蛊惑着，终还是伸了手缓缓搭上他的掌。白雪琪轻柔的牵了她的手，这一日的他没有妖娆的笑容，没有怨毒的表情，仿佛又变回过去那个温暖的少年。
紫莲有些恍惚的侧目，凝视那张忽而变得熟悉的脸，心下怆然，便由着他将她引至那条通往山峦深处的花径前，又顺着他抬起的手看去。
只见群峰耸立，隐隐透出的苍茫之感仿佛在述说着某个古老的故事，一座又一座的山峦如同落寞而又孤寂的身影，在这天地间默默等待了千年。只余那缠绵辗转的烟雾缭绕昭示着时间的流逝。
“我已派人打探过，这里就是天山的入口，你可还记得进入幽莲宫的路？”
听到白雪琪的声音，紫莲收回了游离的思绪。那时入幽莲宫本是冥河给她引路，其间他又以术法将这些山峦深潭变幻于股掌间，此时只怕再难找到原来的路了。便有些为难的答道：“我也记得不甚清楚，只是在幽莲宫的入口处有一汪深潭甚是印象深刻，而今想来那潭里的水应当是自幽莲宫里流出的。”
白雪琪听了这话也不曾答，两人沉默了一阵，他才缓缓开了口：“昨夜中原来了消息。”
说着他看向紫莲的双眸，这让紫莲心里忽的生出不安。
“白雪卿去了慕雪山庄，想来是在寻你，此刻恐怕已在来天山的路上了。”话音刚落白雪琪的面上有一瞬的表情变化，似乎觉察到紫莲与他相握的掌下意识的收紧。
“我们早些出发吧。”紫莲忽然松开了手，抬起头说道。
“好。”白雪琪淡淡应了，便召集人马向那神秘的天山进发。
落红随着迷幻的山风不断的翩跹而落，分忙迷乱的花雨模糊了视线，那一条化作花塚的路蜿蜒而上，放眼望去竟看不到尽头。
紫莲忽而停下脚步，侧过头来看向白雪琪的眼。蝶瓣一样的落红扫过眉眼落在他肩头，仿佛带着依恋。觉到紫莲的目光，白雪琪便转过头来与她对视，眼中情绪竟又添了几分哀怨。
紫莲便宛然一笑道：“这一去，紫莲自知再无回路，而今还有一事相求，忘新皇陛下务必恩准。”
稍待片刻，白雪琪并无答话，紫莲便接着说道：“苏婉素来与世无争、单薄名利，初生婴孩更是无辜，日后是断不会对陛下造成半点威胁的，还请陛下放过他们。”
白雪琪依旧默然，紫莲便又努力笑得更加妩媚一些：“陛下若不答话，紫莲便当是默认了。”而后顿了一顿便加快了脚步向那花雨深处走去。
一行人很快便进入天山深处。这山间幽静，一路上竟不曾遇到一个幽莲宫的暗哨，耳畔只闻鸟语风吟。本该是惬意无比，却叫人隐隐生出些不安，总觉这泰然之景的背后似隐藏着某种危险的玄机，却又说不出是怎样的危险。
于是众人只警觉的赶路，都不约而同的敛声屏气，连步伐也提得极轻。
紫莲亦加紧了步伐，如此行过一段，陡峭的山路竟渐渐趋于平缓，忽然间豁然开朗起来，转眼便进入了一片山林。说来也奇怪，这山林里密密丛丛生长着的却不是松柏，而是一种开满白色花朵的树木。纷繁的花朵盛开于枝头，每当山风拂过，便扬起香雪一片，纷纷扬扬宛若冬日初雪。
密林中的雾气更重，或浓重或清浅的紫与漫天飞扬的白交缠相依，旋转萦绕间仿佛自唇畔轻轻吟唱的歌谣，哀婉缠绵、如泣如诉。
摇晃的光影投射在铺满花瓣的小径，心也跟着飘荡起来，不禁放慢了脚步，踏上柔软的花毯，拨开层层叠叠的枝桠，那雾气便浅了些，隐约崭露出山林深处更加茂密的花丛。
耳边似乎太过安静，连风中花落滑过衣摆的窸窣声都那样清晰，紫莲这才注意到其他人都早已不知去向了，于是一面四处张望，一面试探着唤了两声，山谷间久久回荡的却只有自己的声音。
有些焦急的加快了脚步，向云雾迷蒙的深处走去。许久，连心跳和呼吸都变得过于急促，紫雾花雨中才终于隐约显现出一个身影。
紫莲难掩欣喜，一颗心也终于放下来，停下脚步重新调整了呼吸，才又提了裙摆向前走去。那人似背对紫莲负手而立，正聚精会神的凝视着前方，只是他周身雾气太浓，什么也看不真切。
那人并未觉察到紫莲的靠近，紫莲却颇为好奇，看他衣衫隐约的样式到不像白雪琪的手下，于是小心翼翼的撩开遮于眼前纷繁的花枝，不知不觉又放轻了脚步。
越来越近，迷雾在一点点散去，花雨零落，与那雪色的衣袍融为一体，风中浮动的衣摆翩跹，绞着乌发飞舞竟是用言语无法形容的出尘。
紫莲却早已不能言语，她只是久久呆立在原地，不记得要迈脚，也不记得自己迷了路，只是凝视着那个宛如仙谪的背影，就像记忆里数不清的情景一样。
那一袭白衣总是有这样强大的力量，纵使自己所处的情形再危机，纵使下一刻便会下地狱，可只要看着他，哪怕只是远远的凝望，也叫她的心在一瞬间便得安详。
不知是这林中的雾气太浓，还是这花雨太过迷蒙，怎的离他越近，眼前的一切却更模糊，直到那一滴还带着温热的液体落在了手背上，紫莲有些讶异的抬手看着晶莹滑过指间。
暖风拂面，更多的花雨零落，落在她的心上，落在他的肩上，落在雪色的衣摆上，一切宛如初见。
“雪卿……”她小心翼翼的开口，唯恐这只是一场梦，却见他于微阳中回首，泪便在一瞬如江湖翻涌。
他没有回答，却于暖阳中轻抬衣袖，柔风婉转，随风飘摇的衣袖仿佛下一刻便会羽化归去。
紫莲再也掩藏不住满心的思念，只怕他真的会离她而去，便向着他伸出的掌跑去。
她闭上眼，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