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法莱蒂》第100章


“我不知道很久以前那个晚上,在卡西斯引发了那个事件的确切原因。估计无非是长时间以来的冲突不断积累,在一定条件下必然会引发的悲剧吧。正如你们知道的,失火的房子里发现了一具残缺的尸体……”
又一阵停顿。心理学家环顾房子,并不是寻找他人的目光,而是在回避。好像他对自己将要说的事情要负部分责任似的。
“是让…卢杀死了弟弟。他对弟弟的爱过于凶猛,以致在他失控的思想中,他认为这是唯一能帮他治疗‘疾病’的办法。这是他自己的原话。好像他弟弟真的有病似的。完成了这个象征性的解放之后,他履行了剥皮仪式,让弟弟摆脱残疾。后来,他又杀死父亲和管家,好让双重谋杀…自杀的解释说得通。然后他放了把火。关于这种做法,可以用宣泄理论来解释,不过我觉得这没什么意义,完全是辩术而不是真正的科学。他逃脱了。我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这时,隆塞勒打断了他的话,把他们从一个开始有点像巫神传说的故事中带回现实。
“从让…卢家里找到的资料表明,他在瑞士银行里有一个户头。里面可能有马塞尔·勒格朗存的钱,顺便说一下,是一大笔钱。让…卢只需要知道密码就能取钱用。我们不知道他出现在蒙特卡洛之前住在哪里,不过他靠什么生活已经不是问题了。有那么多钱,他根本无须工作。”
首席检查官杜兰德也搭了腔。“另外还有件事值得一提。由于大家都认为那家里只有一个男孩,尸体的年龄也正好符合,所以没有引起任何怀疑。那把火把房子里的一切都烧个精光,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所以那个案件很快就了结了。让…卢也就是这样才知道他弟弟的尸体没有被火烧毁,所以从公墓里把它偷走。”
杜兰德沉默了,弗兰克问道,“那么音乐呢?”他问克伦尼。
心理学家想了想才回答。“我正在分析他和音乐的关系。显然,他父亲是个狂热的音乐迷,痴迷地收藏了不少稀有唱片。这可能是他给兄弟俩这么多折磨之余,唯一允许他们得到的奢侈享受。我很难和他谈这个问题。我一提到音乐,他就闭上眼睛,完全不搭理人。”
现在,他们都竖起耳朵听他的每一个字。他可能注意到了,但是并没有表示出得意。他可能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故事中。
“我想强调的一点是,让…卢对于杀死弟弟这件事,承受着不自觉的内疚情绪,可能终生都摆脱不了。他相信,而且仍旧相信,全世界都要为他弟弟的死亡,以及他弟弟为自己可怕的相貌遭受的痛苦负责。这也就是让…卢为什么变成一个连环杀手的原因,它介于强迫情结和权力欲望之间。这个情结是外界力量,也就是他不正常的家庭和试图帮弟弟暂时恢复正常的欲望造成的。他杀死那些人,用他们的面孔做弟弟尸体上的面具的真正原因,是他觉得亏欠了弟弟。这是一种为这个可怜的人遭受的一切作出弥补的姿态……”心理学家看着地面,再抬起眼睛时,目光中充满怜悯之情。“不管我们愿不愿意接受,他做这一切都是出于爱,对弟弟的一种不正常、无条件的爱。”
克伦尼几乎立即站了起来,好像做完陈述后,去掉了一个再也不想承担的心头重担,没必要再呆下去了。
“我现在想说的就这么多。我两天后就能写好报告。同时,我会继续和他交谈。尽管我们几乎已经全知道了。”
隆塞勒站起身,绕过桌子对心理学家表示感谢。他和博士握了手,送他到门口。他经过弗兰克时,把手按在他肩膀上简单地说了句,“祝贺你。”
“也祝贺你。谢谢你做的一切。”
克伦尼以苦笑作答,这既不是高兴,也不是表示谦虚。他冲一动不动沉思地坐着的杜兰德挥挥手,后者点头还礼。克伦尼离开了,隆塞勒轻轻关上门。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保安局局长坐回桌边,弗兰克回到椅子上,杜兰德仍旧沉浸在思绪里。
首席检查官站起身,朝窗外看去。他决定从这个观察角度打破沉默。他背对他们,好像羞愧于面对他们似的说话。
“看起来整件事已经结束了。谢谢你,弗兰克。隆塞勒局长可以告诉你,亲王本人要求他向你传达他的祝贺。”他停顿了一下,不过效果远没有克伦尼的强。他转过身。“我打算像你对我一样,对你也有话直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对此毫不掩饰。我也不喜欢你,从前不喜欢,将来也不会喜欢。我们之间有几千英里间隔,而且我们俩都毫无修建桥梁的愿望。不过,公平地说,我得承认一件事……”他走了两步,正好站到弗兰克面前,伸出手说,“我真希望能多几个像你这样的警察。”
弗兰克站起身,握了握杜兰德的手。这大概就是他们之间能做到的最亲密举动。然后,杜兰德又恢复原状,变成一个高不可攀、彬彬有礼、颇讲效率的首席检查官。
“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该走了。再见,局长。恭喜你。”
隆塞勒等门关上,他的表情不由得放松了许多,至少不再一派官腔。
“现在你去哪儿,弗兰克?回美国吗?”
弗兰克做了个含糊的手势,“我不知道。现在,我想随便转转。再决定吧,反正有的是时间。”
他们道完别,弗兰克终于觉得可以离开了。他抓住门把手,隆塞勒突然叫住他。“还有件事,弗兰克。”
弗兰克没有转身,“什么事?”
“我只想说明,我已经照你的要求安排尼古拉斯·于勒的事了。”
弗兰克转过身,微微一鞠躬,就像对一个证明自己言而有信的对手一样。
“我对此毫不怀疑。”
他走出办公室,在身后把门带上。他走出走廊时,猜想隆塞勒是否怀疑他最后对他的答话其实撒了个大谎。
64
弗兰克走过摩纳哥公国保安局的大门,站在阳光里。他一下从总部走廊里阴暗的光线转换到明亮的太阳光中,不由得眯起眼睛。过去的那个弗兰克·奥塔伯可能会因为这种彻底的光亮,这种明白无误的生命象征感到烦恼。不过现在再也不会了。他现在只需要戴上一副太阳眼镜就行。他从口袋里掏出雷朋太阳镜戴上。这么多可怕甚至充满鬼魅的事发生了。这么多人死去了,其中有一个是他的朋友尼古拉斯·于勒,他是他认识的人中鲜有的几个称得上耿直的人。现在一切已成往事。
摩莱利警长站在诺塔里街头等他,手插在口袋里。弗兰克平静地走下台阶,站到他身边,摘下刚戴上的眼镜。摩莱利是配得上他摘下眼镜直视双目的人。他冲后者微微一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说得出什么轻松真诚的玩笑话。
“你好,摩莱利。你在这里做什么?有谁迟到了吗?”
“不,长官。我只是在等我知道会来的人。所以,也可以说是在等你。你知道你不能就这么离开。我因为你的缘故,从尼斯坐一个疯子开的车回来。”
“拉克瓦?”
“前任特工拉克瓦,如果你指的是他的话。现在他正在翻阅招聘启事,特别是园艺公司的。你知道,他们雇人开除草机。”
这时,夏威尔·拉克瓦开着一辆警车上了苏弗瑞·雷蒙得路。他经过他们,从车窗里对他们微笑着挥手问好。他在前面一点地方,准确地停在一个等他的特工面前,又飞速开走。摩莱利摆出被捉个正着的表情。弗兰克笑了起来。他很高兴自己的心情比离开隆塞勒办公室时轻松了许多。
“好吧,要是你还没有解雇拉克瓦的话,你现在有个好理由了。我觉得他拿你开了个大玩笑。”
“我?才不会。你只要脸皮够厚就什么也不怕。那么你呢?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弗兰克含糊其辞,“不知道……旅行吧,可能。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人?”
“当然!谁想和一个全身像筛子一样全是枪眼的前任联邦调查局特工在一起呢。”
摩莱利总算报了仇。这时,一辆金属色雷诺家用旅行车沿着夏威尔的汽车刚才开过的路线开来,停在他们身边。海伦娜·帕克微笑地坐在方向盘后,轻松的表情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任何看到这双眼睛的人,如果把它和从前比较,肯定不会相信这还是同一个女人。斯图亚特坐在后座,好奇地看着保安局的大门。摩莱利挖苦地看看弗兰克。
“一个人,嗯?世界上总算还有点公道可言。它让你坐进这辆车,让拉克瓦没有失业。”
他伸出手,弗兰克愉快地握了握它。他的声调现在有些不同了。这是一个和一起同甘共苦的朋友说话的声调。“趁这个女人还没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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