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鸭与野鸭的投币式置物柜》第8章


“是么。”
“(河崎他啊,曾经像个笨蛋似地说过这种话。)”我想起河崎那俊秀得令人憎恨的容貌。“(他说,有必要住在没有宗教也没有小熊猫的国家吗?
“(小熊猫?)”
“(长得像填充玩偶,动作慢吞吞的,跟浣熊同一类的动物,市内动物园里也有。)”我一边说明,想起了它的别名,“对了,就是Redpanda啦。”
“(哦,那个啊,不丹有啊。一脸呆呆的,很可爱。)”
“(诚实的宗教与野生的小熊猫。)”我的念法很有韵律感,“(不丹两样都有,而这个国家两样都没有。)”
“(不过野生的已经濒临绝种了。)”
“(但有熊猫是不变的事实吧。不丹真是个好国家。)”
“(有机会真想跟河崎先生好好聊聊。)”多吉眼睛闪闪发亮地说。
“(劝你最好不要。那个人一看到外国人,就会假意亲切,教一些多余的事。)”他老在大学校园里乱晃,一发现留学生,就过去招呼人家说:“让我来告诉你这个国家的一切吧”。
“(河崎先生每次遇到我,都说要教我日语。)”多吉的眉毛垂成八字型。
“(那个男的是个窝囊废。)”我想起仗着自己外表优于常人、接二连三诱骗女性、一有机会就想把人家带进旅馆的河崎,一股厌烦涌上胸口,“(那个老爱说教的窝囊废。)”
“(你之前还跟那个窝囊废交往过耶。)”反倒是多吉先提起这件事,只见他一脸困惑。
“(我只是被他的外表骗了。)”我和河崎只交往了短短一个月,尽管如此,却留下了数不清的不愉快回忆,让人忍不住佩服他的本事。
我听说不丹这个国家的男女关系非常开放,一夫多妻不用说,似乎也有一妻多夫,兄弟成为同一名女性的丈夫的情况也不少;恋爱与性行为是非常平常的事,因此嫉妒心也不强,伦理观和我们的观念可能也有微妙的不同吧。所以就算我提到和河崎交往过的事,多吉似乎也丝毫不介意,反而听得很愉快。
我们在十字路口的红灯前停下来。
多吉望向路肩交通用的广角镜,神情变得怪怪的。
“(怎么了?)”我问,多吉摇头:“(没事,没什么。)”
“(小熊猫超可爱的呢。)”
“(你说为Redpanda?对啊,很可爱。)”
“(可爱到教人想从动物园里偷出来养。)”
“(那是犯罪吧。)”
“(是犯罪啊。)”我一面回答,忆起了孩提时代的记忆,“(说到动物园,我小时候,一遇到讨厌的事就会跑去动物园唷。一方面离我家很近,后方的围栏又有个破洞,可以从那里出入呢。)”
“(动物园那么好玩吗?)”
“(会让人心情放松啊,虽然我也只剩隐约的印象,看到各式各样的动物与乱哄哄的社会毫无瓜葛地悠闲过活,整个人便安心了下来。)”
“(在不丹,狗和猫都过得很悠闲,都是放养在室外的。)”他温吞地笑道:“(或许不丹本身就是一座动物园吧。)”
“(有一天,我从围栏溜进去的时候被工作人员抓到,被狠狠地训了一顿,从此以后,动物园就成了个讨厌的地方。)”连我自己都觉得这真是个任性的后遗症。
多吉只是含糊地回道:“原来如此。”搞不懂他究竟有没有在听。
“(不丹真是个好国家呢。)”我漫不经心地说,比划着抚摸小熊猫又长又蓬松的尾巴的动作。方才在公园体验到的恐怖感受一点一滴地变淡,内心的激动也逐渐平息。
“你的怪不爽,已经好了吗?”多吉用结结巴巴的日语问我。
继续走了大约五十公尺,多吉突然说:“我想,去便利商店”。
左手边就是一家红砖色的便利商店,我想想也无所谓,两人便走进了自动门。瞬间轻快的音乐跃入耳中,整理得有条不紊的明亮店内,与刚才儿童公园那种阴郁、不明所以的黑暗有如天壤之别,让我松了一口气。“你要买什么?”
多吉没回答,在店里绕了一圈,不像是在仔细挑选物品,反而是快速浏览着商品陈列架。
“(你是来干嘛的啊?)”
“(只有这个了。)”结果多吉走回入口处,拿起门旁的雨伞。
“不像要下雨的样子吧。”
我讲的日语多吉有听没有到,一迳拿着塑胶伞往结账台走去。
拿他没办法,我只好走去零食区确认有什么新商品。我看到一张写着「巧克力含有多酚,有益健康”的绝妙广告,用力点头同意。
我拿着零食去排队结账,已经付完账的多吉过来我身边说:“(老吃那种东西,会生病的。)”
“(在晴朗的夜里买雨伞的人才没资格说我吧。)”
店员一边把商品条码按到感应器上,一边一脸稀奇地望向用英语交谈的我们。
离开便利商店,我们往公车道前进。回家的距离搭计程车有点太近,考虑到车钱和时间,我们觉得搭公车比较划算。
廉价影带店前插了好几根宣传用的旗帜,多吉指着它们说:“(我每次都觉得这好像除障旗。)”
嗯嗯。我也点头。
所谓除障旗,是不丹一种写有经文的细长旗子,竖立在镇上各处。每当薄布被风吹起,摇曳摆动,据传这样就能得到与诵经相同的效果。
“(因为不丹人很懒惰,懒得自己念经,就让风来代劳。)”我开玩笑地说,没想到多吉回道:“(你真敏锐。)”他点头,“(我们最擅长拿替代品来蒙混了。)”
话声刚落,我突然发现多吉的样子不大对劲,正奇怪他的话怎么变少了,没想到他竟然开始挥舞刚买来的雨伞,异样地警戒着周围,等他终于开了口,说出来的竟是:“警察局,附近有吗?”
“(你在干嘛?练习日语?)”
“(这附近有没有派出所?)”这次他用英语说。
“(你掉了什么东西吗?)”
“(这里的路我知道,自己一个人回去没问题,所以要是有什么万一,你先逃,知道吗?)”
“(你在讲什么啊?)”我对多吉莫名其妙的发言不耐烦了起来。
“车。”多吉只是低声吐出日语,这时响起了煞车声。漆黑的夜路上响起的煞车声刺耳极了。
一部黑色迷你厢型车超前我们,在拉出一些距离的地方,仿佛往前扑似地猛然停下,三道车门几乎同时粗暴地打开,几道人影急急地下了车。我反射性地望向车牌,但是我多心吗,号码是看不清楚的。
“chi、ni、sumu。”多吉悄声确认人数,“(三个人。是刚才那些家伙。)”
啊!——我的思考一瞬间凝固了。虽然我能理解眼前的状况,脑子却无法思考这代表了什么意义。
走出迷你厢型车的,正是儿童公园里的那些年轻人。
戴耳环的男子带头跑了过来。路灯妖异地绽放光芒。
“你们干什么?阴魂不散的!”我强逼自己压抑颤抖的内心,总之先往前踏出一步。因为我知道只要一往后退,胆量也会跟着退缩,整个人都将被胆怯支配。
“后来我们三人讨论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要放你们走了。”男子以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说。
“什么决定不决定的……”男子们的面无表情让我觉得很毛。
“我们离开公园开着车找你们,没想到一下子就找到了,真幸运哪。”男子敛起下巴。
“喂,你选哪边?”女子咧嘴笑了开来,“被害人协会或加害人协会,你要加入哪边?两边都在征人唷。加害人协会的话,就可以跟我们一起疼爱动物;被害人协会的话,就可以跟动物一起被我们疼爱。”
“疼爱动物”这种说法让我脑门充血。
“载上车带走吧。”男子说。
“好啊。”另一名男子点头。
“不要,这样。”这时多吉突然挡到我前面。
“怎么?”戴耳环的男子皱了皱鼻,“小哥,别碍事。”
“多吉,去叫警察来。”情急之下,我用日语脱口而出。
“是罢。”
啊啊——。我差点当场瘫软下去。多吉那一如往常的悠哉回答,仿佛正反映了我们俩的无力。不安轻而易举地侵袭了我。
“不要,这样。”多吉又说一次。
“好啦好啦,小哥,怕就退一边去吧。”男子笑道:“他说‘不要这样’耶——”
他模仿着多吉的腔调。
只说几个只字片语的不丹人,和吓得说话口齿不清的日本人难以区别。他们似乎认定多吉是在害怕,然而我很清楚身旁的多吉十分冷静。
“喂,你怕个什么劲儿啊!?”男子突地大声吼了一句,我吓得浑身瑟缩,而几乎就在同一刻,多吉行动了。
他倒握刚买来的塑胶伞,将握把的部分朝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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