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客厅的沙发里坐下,朱利安依然没放开安妮,她的手细长洁白,握在他的手里,显得格外娇小。
安妮微微怔了一下,朱利安眉眼间飞扬的神情,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暴风城的三殿下,可是又有点不一样……多了些温柔,少了些戾气。
“那个……今天放假,所以来看看你……”安妮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土土吃完了海伦给它的食物,打着滚滚倒安妮脚下,开始撒泼。
“放假?你们还要工作?”朱利安好奇地问。
海伦煎着鱼,插嘴道:“那当然,不工作怎么行!”
“哦,那不错。”朱利安点点头,对安妮说,“你以后放假了,可以经常过来。我没办法去看你,只好委屈你来看我了。”
安妮望着朱利安眼里的笑意,也笑了,“来一趟很远的。”
“要我给你报销路费?”朱利安握着安妮的手,一直没有放开。
接着他问了很多关于海底的问题,原来海魔女的世界,是这般五彩斑斓。
她们也有社会群体秩序,有法律,有宗教信仰;她们有皇室,有贵族,有平民;它们有许多种族,种族之间也有复杂的矛盾和联系;她们的社会没有人类社会那样阶层分明,但是她们也存在这种族歧视的问题。
海底有龙类,有鱼人智者,有兵人,有海妖,有海魔女,也有低等的软体类,贝类,低等的鱼人。他们也有种植海底植物,建造海底宫殿,有祭祀守护神殿,有军队保卫种族。
海底还有一个没有水的世界,跟人类世界一样,有陆地,有阳光,只不过海水在天上,用海水围成了一个海底的蓝色天空。
跟安妮认识了那么久,却是第一次去问她出生长大的环境。他们之间认识了很久,可是有太多太多的纷争掺杂其中,如今一切都过去了,还能这样交流,已是莫大的宽慰了。
“其实,你想去海底参观一下的话,也是可以的。”吃饭的时候,海伦忽然说。
“嗯?”朱利安抬头。
“海底居民并没有像人类排斥海魔女那样排斥人类。”海伦道。
安妮看了朱利安一眼,说:“其实,人类对海底居民来说……也就是一种美味的食物。”
朱利安差点把嘴里的东西喷出来。
“人类把海魔女当怪物,其实海魔女根本没把人类当回事。”安妮放下餐具,拍了拍朱利安的背,“我们不会吃你的,别怕。”
朱利安的脸抽搐了一下,她到底哪里看出来他在怕了?
午后很悠闲,大家在沙滩上烤鱼,安妮回屋里去拿椒盐,海伦问朱利安:“你有什么打算?”
朱利安笑道:“我还能有什么打算,在海边打打鱼晒晒太阳,挺好的。”
“关键是能有机会看到安妮吧。”海伦嗤笑。要是朱利安离开这里,安妮还真是很难找到他。海魔女越进到大陆,能力越低,到时候说不定会有危险了。
“嗯。”朱利安眯着眼望着天空,“好像,我现在的生活中,就只剩下她,还能让我有些期盼了。”
“真可怜呢。”海伦莞尔。
“我很知足。”朱利安转过头,看着从小白屋姗姗走来的安妮,“从来没想过,结局会有这么好。”
“真是……一对傻子。”海伦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沙子。
海风吹起了安妮的短发,露出了洁白的额头和纤细的脖子。长裙在风中扬起,长腿白皙,身姿妙曼。如果说这是场梦的话,也是朱利安能想象的最美好的梦了。
对安妮,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喜欢的。第一次见她,她冻了他的袖子,差点把他的整条胳膊都冻坏,所以他是懊恼的。后来,他看着她一点点吃下药,一点一点虚弱,看着无尽痛苦把她吞噬,说不怜悯,那是假的。
再后来,雷恩死了。
对雷恩的死,朱利安是震惊的,雷恩带安妮走之前,朱利安曾试图阻止过,但雷恩倔强的脾气,又怎么拉得回来?只是朱利安没有想到,雷恩这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了。
所以当克里斯抹去了安妮的记忆,让她重新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朱利安说不出来对她是恨还是怨。这种感情太复杂,夹杂了他对雷恩的爱,还有对雷恩选择的尊重。
雷恩选择了放弃自己,拯救安妮。
为了更好的做实验,他把安妮留在身边做侍女,不得不说,安妮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侍女。他确实没见过这样性格的女人,时间相处长了,倒已经淡忘了她海魔女的身份,只是觉得,安妮这样的性格,让自己有点情不自禁……情不自禁被吸引。
安妮很纯粹,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所以要骗她,是件容易的事。但是安妮并不愚蠢,她对任何人在交往初期,都是信任的,但如果打破了那份信任,她就再也不会相信这个人。她容易上当,可是在一个人身上,她只上一次当。
她的这份纯粹,与暴风城的社交圈是如此格格不入,与人类社会是如此格格不入。安妮是他的侍女,他自然是要袒护的,时间长了,他也慢慢了解了她,可是,并不会因为熟悉而忽视,反而更加关注。
他身边很多女人,为了各种各样的目的,他交往着各种各样的女人。但是无论是聪明的还是愚蠢的,无论是他看得穿的还是看不穿的,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哪怕是凯瑟琳,这样特别的一个女人,朱利安也不曾心动过。
安妮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爱情是多么奇妙的东西,像是歌剧舞台上演的那样,让人生,又让人死。
朱利安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对安妮心动的?恐怕很久很久以前了吧,久到他自己也记不太清楚了。因为他潜意识里一直压抑着那份细小的情感。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他可能跟任何女人在一起,就是不可能跟安妮。
先不说身份种族的差别,就是安妮曾经经历的那么多事,也注定了他们不会在一起。他不认为安妮在恢复记忆后会原谅他们,更别谈喜欢他。
许多事情,他其实没有选择。
暴风城的三殿下,风光吗?其实海伦说的对,是可怜呢。
他的爱情从悲剧的土壤里生根发芽,还能指望结出什么果实来?所以世人都不会知道他的心,连他自己,也快忘记了,自己的真心是什么模样。没有人会知道他嬉笑的背后有多少苦楚,那仿佛也是他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罢了。
在诅咒之地的那次,他真的以为自己死定了,可是当时觉得,或许为了安妮而死,也是件不错的事。甚至他有些明白雷恩当时的心情了。被卡扎克拿来当药引确实是件痛苦的事,但同时,仿佛也是他的救赎。曾经安妮承受的,会比这个更少吗?就着这份信仰,他硬生生挺过来了,而后,也似得到了新生。
卡扎克对他说:“朱利安,我很羡慕你。”
有爱人在身边,是一件幸福的事,好过于阴阳两隔,再不能见面,同时还要承受永生之苦。
人类一直追求的永生,未必不是痛苦。
而后安妮恢复了记忆,安妮不再理他。这些其实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有些无能为力。错误已经犯下了,似乎也只能坦然承受。
他从来不曾奢望安妮会原谅他,他只是想,要是她能恢复能力,就能离开这片纷扰的大陆了。所以那段时间,他也一直在找方法可以让安妮恢复法力,只是一直未有找到。
朱利安想,安妮的快乐才是最重要的,自己已经无所谓了。
他确实抱着这样的想法,熬过了那场无意义的战争,然后看着安妮远去,不再回来。
那些钓鱼晒太阳的日子,他过得一直都不错,只是每到夜晚,要对着安妮的房间说“晚安”的时候,才猛然有无边的苦涩将他重重包围。
父亲说过,男人要像座山,扛得起重担;要像片海,包容得下世间的酸苦。
每到那时,朱利安都会微笑,只要她好,不在身边又如何?
朱利安拉着安妮的手,紧紧的,不想放开。
他能梦到的最好的结局,似乎也就是如此了。
他看看书,研究研究魔法,钓钓鱼,逗弄逗弄小狗;而安妮,放假了来岸上看看他,一起钓鱼看夕阳,一起喝酒看星星。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美好的事,如戏剧的最后,时光永远定格在团圆结尾的一刹那。
【完】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写了2年半,竟然真的写完了,作者很激动……
谢谢同志们的一路相伴,多的话不说了,新文再见~
我的专栏,大家可以挑喜欢的题材看:
【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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