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向出轨》第11章


“知道什么也得让我乖孙先洗澡,来来,令儿啊,奶奶给你泡了艾草叶子,快点洗出来,再下碗面条不?”
傅令不信这些,还是进了洗手间,一是躲着他妈,二是关乎牛鬼蛇神的事情,他拧不过他奶奶。
苗秀芬气得快要哭出来:“洗什么洗,他这次真触了个大霉头,洗也洗不掉!”
傅令冲澡冲到一半,震天的哀号似要破门而入,“哎哟,我的小祖宗哟,你怎么招惹她呀!”逆着水流他将湿发一把抹向后脑。
三堂会审也不过如此。傅奶奶和苗秀芬一边嚎一边骂,像上膛的机关枪,傅爷爷跟傅令很难找到插话的机会。
“那姑娘叫什么?田七?田七好啊,祛瘀止血,消炎镇痛,和茯苓配得很啊!”傅爷爷企图缓和气氛,却挨了傅奶奶一记眼刀。
“傅令,你和谁混不好,你非沾田七?她妈是个骚狐狸,她也跑不了。”田秀芬横眉鼓眼,反反复复都是这几句话。
“妈,田阿姨现在是我岳母,也是我妈了,你别开口闭口就诋毁她。”凌晨一点过钟了,上下眼皮打得不可开交,听他妈和奶奶轮番轰炸,傅令早就不耐烦了。
“你认她作妈,就不要认我,啊,还说田七不是狐狸精,给你灌了迷魂药了!你这是要气死我!”苗秀芬干瘦的身子向前倾,脸快要贴到傅令脸上。
“现在生米成了熟饭,说不定您孙子都开始组装了,你说怎么办吧?”傅令一不做二不休。
“傅令,你说你长这么大,怎么就不让妈省心,还孙子呢,怕没抱成,就被你们气死。”听到“孙子”儿子,苗秀芬稍稍柔软一点,口气也有松动。
“瞧,我真是糊涂了,怎么没想到这个!”傅奶奶扶着座椅站起来,霎时兴奋起来,浑黄的双眼精光熠熠,“肯定是被脏东西餍住了,我乖孙怎么会看上田七。乖孙,等着奶奶!”傅奶奶隔着苗秀芬,煞有介事地搓搓傅令的脑门。
“你又要倒腾什么,老太婆,大半夜了,让傅令睡觉行不行?!”傅爷爷很了解他家老婆子,很快明白傅奶奶的意图,跺着脚无奈道。
“秀芬,你就别跟着凑热闹了!”苗秀芬本来要跟着婆婆打下手的,被公公一吼收住步子。苗秀芬被她婆婆挑刺就是家常便饭,她公公倒是慈祥和蔼,很少说她不是,恰恰她不怕她婆婆,倒是最怵她公公,她公公一发话,她是不敢对着干的。
“妈,奶奶,你们到底要怎么样,婚我是结了,说什么也没用!我这辈子还就只娶田七!”不是一时的义气之语,傅令一直都是这样想的,二十几年,同他在一起时间最长的女人,除了他妈,就是田七,两个人说的话比他们母子还多,总之都要跟她过一辈子,早结晚结还不都一样。
傅奶奶双手捧着一个碗沿外翻的土色大碗,颤颤巍巍,小心翼翼,脚步很轻,生怕荡出碗里的东西,捧的不像是乡下二十几年前带来的土碗,更像是一尊易损的玉佛。傅奶奶神情专注,嘴唇快速张合,声音不大,只有嗡嗡的闷声,调子不像在说话,又不像唱歌,倒是很像周董,不过傅奶奶可定不知道什么是说唱。傅奶奶出手很快,不等傅令反应过来,几滴液体就弹到了他额前。
“奶奶!”傅令跳起来。
“老婆子!”傅爷爷压低声音吼道。
苗秀芬接到婆婆的眼色,下了死劲儿押着傅令的肩膀,迫使他老实坐下。傅奶奶接着又是一小捧碗里的液体洒到傅令肩上,仍然怪声怪气地念叨着。她走近了一些,傅令终于听清,“大鬼小鬼,大妖小妖,莫要造次,佛祖在上,还不快跑,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傅令挣开他妈的双手,擦掉脸上的水渍,留在手背上的都是灰黑色的液体,他跳起来喊:“这是干什么,奶奶,脏不脏啊!”
苗秀芬揪傅令的大腿,傅奶奶横了傅令一眼,又战战兢兢地对着右手边的屋子点头哈腰:“佛祖恕罪,佛祖莫怪。”
“臭小子,脏什么脏,这是佛祖的恩赐,喝都喝得,只你小子乱诳!”傅奶奶刚还虔诚小心无比,马上就变脸,巴掌呼在傅令头上。苗秀芬扯着傅令耳朵,小声提醒:“好东西,香灰。”
“胡闹!”不等傅令发飙,傅爷爷拽过傅奶奶手里的土碗,狠狠地搁在老木茶几上,香灰水蹦出来,红棕色的木头颜色更深了。
傅奶奶吓了一跳,但也不服软:“死老头子,你懂个屁!孙子被妖精缠上了!”
“妖精,哪来的妖精,我看就是你个老婆子在作怪!”傅爷爷头上的白发随着声音抖动。
傅令的爷爷和父亲都是知识分子,爷爷是中医学院教师,干了几十年中医,父亲是大学教师,绝对的无神主义者,娶的老婆竟都是信鬼神的。供奉佛祖菩萨,心存善念,也不失为信仰,然而这婆媳两个,已经远远超过信仰的程度,彻底将神佛看做精神寄托。家里供着佛龛,每天香火不断,屋里浓浓的檀香味儿终年不散。傅奶奶晨昏定点定时诵经打坐,缝初一十五还要上武仙山的天福寺斋戒,遇上释迦摩尼的诞辰,观世音菩萨的生日,也肯定要到庙上去拜拜的,长年累月,风雨无阻。苗秀芬受婆婆影响,也是日日不离经文,自称菩萨的弟子,焚香、贡果毫不懈怠。
傅令野得很,总不着家,奶奶和母亲每天的活动不大影响他的生活,这次朝他洒香灰驱妖鬼,是真让他开了见识。她们一口一个田七是狐狸精小骚货小太妹,换做外面人这么说田七,他早就扑上去擂人了,憋到现在已经是不乐意到极限,他恨得一脚踢在茶几上,矮脚茶几划拉开一米远,上面的土碗摔到地上,满地的香灰水,像打翻的芝麻糊,灰浆浆一滩。
“扯个球!看不顺眼田七,就不要看,我老婆我看就成,操个屁的心,狐狸精蜘蛛精,随你们说!我还就爱住在盘丝洞,这个家我还就不回了!”傅令耍混,桀骜的目光犹如锐利的刀锋,身上挂着的银链子铁挂饰撞在一起哗啦乱响。
傅令莫名其妙进了局子气就不顺,办砸了肖自明的事情够懊恼的,还不知道怎么应付姜晔云那边,外面他的大事还没办好,自家院墙先着了起来,横竖都觉得气没撒舒服,朝着劫难重重的可怜老木茶几又补了一脚,就往外冲,小混子的形状表露无疑。好在身型挺拔,长相英俊,没有混子拖三拉四的流气,不像在混扯,像在扮酷耍帅,估计耍流氓搁他身上,也顶多落个风流。
“站住!都给我回屋睡觉,谁再啰唆,老头子我就不留情了!”傅爷爷抓住靠在沙发边上的红木兽头拐杖,大手筋骨凸起,挥起拐杖用力敲在沙发脚上。
傅奶奶想再说话,亏得还是咽了回去。苗秀芬见婆婆偃旗息鼓,也怏怏闭嘴。
傅爷爷胡乱敲打两下傅令:“再混,打断你小子的腿,还不滚进去睡觉!”
那几下在傅令身上就是挠挠痒痒,傅令知道爷爷存心帮他,嬉皮笑脸搀着爷爷回屋,刚才的酷劲儿荡然无存,装起乖来,反而痞气十足。
非雨
傅令大清早六点来钟就摸起来,赶上早班地铁到田七他们艺校。田七的电话关机,秦青青也联系不上,打到宿舍里,罗非雨说两人晚上都没回。六点钟一号线乘客还不多,车厢里白炽灯光也显得稀稀疏疏,七八个乘客零零散散分布。有两个夹着公文包一身正装的中年男人靠在椅背上打瞌睡,一号线线路最长,从六环城郊一路拉到市中心,这几个打瞌睡的多半是把房子买在了武陵市边边上,天刚露白就赶车上班,也够折腾,有个胖大叔呼噜都打了起来。
早晨的空气干涩清冷,人也萧条,软趴趴地提不起精神,思维呆滞,大脑放空,好像有一半还搁在枕头上没有带出来。车厢里安安静静,结伴同行的夫妻也不愿说话。
车到秦淮阁站,上来一个烟熏红唇豹纹皮裙渔网袜十六厘米高跟的年轻女人,粉扑得太厚,惨白似鬼。她青黑的眼底,昭示她一夜未眠。秦淮阁站上来个把职业特征明显的女性并不稀奇,常走这条线路的人,这样的小姐看多了,见怪不怪。秦淮阁是武陵比交通信号红绿灯红得还正的红灯区,属于白云区,武陵本地的小朋友都会唱“天苍苍野茫茫,白云秦淮野女郎”。平常傅令见到这样的小姐也没什么感觉,别说常坐一号线,他从高中就在肖自明的夜总会酒吧看场子,比这个还浪的小姐他都见过,根本谈不上异样。田七没回去,这不是稀奇事,他老婆属猫的,夜里四处猫着不睡觉他懒得跟她计较,今天就不同了,田七可能跟着秦青青,秦青青是干什么的?小姐。
傅令对秦青青没有成见,勉强算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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